慕容瑾雙手捧著孩子,托到楚楚的面前,輕輕地喚了一聲:“楚楚——你的孩子,是個兒子!”楚楚的眼睛閉著,她使勁地動了動眼皮,但是最終還是沒能再睜開,她的頭緩緩地進滑進采薇的懷里,一動不動,只是嘴角邊還掛著一抹微笑,笑得很是滿足。
“楚楚!楚楚——”聽見慕容瑾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玄冥顧不得什么忌諱,迅速轉過身來,除了看見慕容瑾手中那個手舞足蹈、渾身是血、而且還哭個不停的孩子外,他還看見了那個在他心中已經假設過無數遍的、他不能接受的一幕,楚楚一動不動地躺在采薇懷里,她的臉臘白蠟白的,身上蓋著的披風已經被染的通紅,紅的令人頭暈目眩。
楚楚已經走了——他站在那兒呆呆地看著。
慕容瑾不知該跟他說些什么,只是小心地將手中的孩子遞到他面前,她想,或許此刻只有孩子才能令他的悲傷減少些許吧。
“師兄,是兒子——抱抱他吧——”慕容瑾小心地說著,玄冥呆呆地看著慕容瑾手中的那個粉嘟嘟的肉球,半天也無動于衷。突然,玄冥一把抓過慕容瑾手中的嬰兒,沒作停頓就拋了出去,那力道足以讓那個孩子即刻斃命!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眾人,就連慕容瑾也始料未及。好在慕容瑾眼疾手快,在孩子被扔出去的同時她也腳尖點地,也跟著飛了出去,就在孩子落地的那一瞬間,她妥妥地將他接住了!
慕容瑾緊緊地抱著孩子,仰面摔倒在地上,半晌才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她將身上衣服扯下一角將孩子包裹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玄冥跟前,說:“對不起!對不起師兄,我沒能救活楚楚!選擇讓孩子活下來也是楚楚的心愿,如果你真的愛楚楚,就尊重她的選擇,好好養大這個孩子,也算對楚楚的在天之靈有個告慰。如果你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那這個孩子我來養!你是師傅的嫡傳弟子,這孩子就是我藥王谷的傳人,我藥王一門從此后繼有人了!今日,我以藥王谷谷主的身份賜名:墨念楚!”
或許是被玄冥的一摔給嚇著了,這個孩子突然間不哭了,躺在慕容瑾的懷里安靜的很。
原本郁郁蔥蔥的村子,這會卻是一眼就看到了邊,濃濃的血腥味混著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窒息。地上躺著數不清的尸體,有老鄉的也有敵人的,樣子觸目驚心。想著昨日這兒還是炊煙裊裊、雞鳴狗吠的人間凈土,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玄冥緊緊地抱著楚楚的尸體,不言不語,甚至連一滴淚也沒有流,他的樣子很是令人擔憂。
把孩子安頓好后,慕容瑾吩咐道:“妙菡,找個還能活著的過來!”
不一會,妙菡提過了一個受了傷但還不算特別重的敵人,看其著裝應是個六品武將,妙菡正欲抬腳踹他,那人倒提前一步“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面如土色連連叩拜道:“叩見陛下、皇后!”
“妙菡,把七日斷魂丹塞進他肚里!”妙菡單手掐住他的下頜,用力一擠,那人“啊”的一聲張大嘴巴,妙菡強行將藥丸投進他的嗓子眼里,然后用力往下一捋他的脖子,藥丸就“咕咚”一聲,乖乖地進了他的胃里。慕容瑾這才說:“今天不殺你,留你一命回去跟金承豪復命,把今天這兒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金承豪,另外再告訴他‘皇位他暫時可以代管,但要好自為之,切莫自掘墳墓’!你還有七天的時間可以活,把事辦好了你就有解藥了,辦不好不但你要死,你的全家都得陪著你死!還有,那邊江面的兩條船是你們,你過去叫船上的人把船開過來!”
慕容瑾他們留下來其中的一艘船,放另一艘船給他們回南越傳信。他們把楚楚抬上船,往南己島行去,金承宇也跟著一起回了南己島。
玄冥抱著楚楚,面如死灰地坐在甲板上,那樣子令人心疼。慕容瑾也是第一次看到玄冥原來是如此重情之人。在她第一眼看到楚楚的時候,她是打心里不愿意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那清冷孤高、風度翩翩的玄冥師兄怎么能娶了這么一個樸實平凡的鄉野女子,也許僅僅是為了報救命之恩吧。看著玄冥的背影,她似乎才明白也許這才是愛人。
金承宇一直坐在離她不遠的艙門外,待采薇給慕容瑾包扎好手臂上的傷口,他才走進來,踉踉蹌蹌的。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也干出一道道血口,應該是燒還沒有退下去。他靠近慕容瑾正前方坐了下來,神情慚愧地看著她,說:“公主,我——”
慕容瑾伸手在他額頭上試了一下,道:“你比之前燒的要嚴重,這里沒有藥,你堅持一會,到了鎮海樓就好了。”慕容瑾說話的音調不冷不熱,不急不緩,像是關心,卻又很客氣,透著明顯的距離感。金承宇的心不禁地又抽搐著,此刻他倒是真的希望他還是那個失憶的青龍,甚至永遠都是。
看著他的樣子,慕容瑾擔心他沒有聽懂自己的話,又補充道:“關于今天的事你不必自責,你只是僥幸逃過一劫而已。只要你活著金承豪永遠都不會心安!就像我活著慕容珺不會心安一樣。”
金承宇說:“我應該死了才對!”
“如果死能解決問題的話奈何橋應該早就塌了!這世上比我們想死的人多了去了,比我們該死的人也多了去了!即使是死,也要那些該死的人先死才對!”
金承宇低著頭,不再言語,也許是高燒的緣故,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頹廢,眼睛也變得渾濁黯淡。他坐在慕容瑾的對面,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很想告訴慕容瑾,他騙了她,其實他已經恢復了記憶。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去,他想好好把握活著的機會,好好地待在她的身旁,寸步不離。
這一天多,他積攢了無數個關于他們分別后的問題想問問她,也準備好了把所有的心聲向她吐露,可是此刻,可是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最簡單不過的一句“你還好嗎?”
船上靜悄悄的,他們就這么相對坐著,默默無語,卻又坦然處之,這是一種很無可奈何卻又無能為力境遇,尤其是對曾經深深愛過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