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三天三夜草藥的蒸泡和針灸,青冥終于清醒過來,身上的毒性也祛除了許多,只是記憶卻變得支離破碎,慶幸的是他終于記起了他們三人。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回憶著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痛不欲生!那悲愴的嗚咽聲令人心碎。
“師兄,往后有何打算?是打算就此一死了之還是面對現實?”說話的是慕容瑾,每個人都愣住了。
青冥的悲傷也戛然而止,這突如其來的提問令他措手不及。就在剛才,這同樣的問題已在他腦海中無數次地閃現過,但是當它被赤裸裸、冷冰冰地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生還是死?這簡單到只用一個字就能決定的選擇,往往卻要我們用盡一生來去考量。
“死!”許久的沉默之后,青冥終于給出了答案,“唯有死,才能彌補我所犯下的錯、作下的惡!才能不辱沒藥王谷的名聲!才能向天下人謝罪!”
“師兄,生與死之間,你選擇了一個最簡單也最容易的答案——”慕容瑾說,“你不覺得死是這個世上最簡單的事情嗎?眼睛一閉,就像睡著一樣,從此一了百了。但是師兄可曾想過,你犯下的錯不會因為你死了就消失了,藥王谷的聲譽也不會因為你死了就清白了。所以,活著才是最難的!藥王谷的人都是有骨氣、有擔當的,不是嗎?為何不想想用余生來彌補過往?”
“青冥師兄,瑾兒說的沒錯,我們藥王谷的人都是有擔當的人。相信我們,我們師兄一起,盡我藥王后人的力量,為天下人做點事情!”陳子風說。
大家都沉默了。玄冥一直沒有開口,他在一旁專心地調著藥,只待一會給青冥換藥。青冥轉頭看著他,擠出一絲笑意,問道:“玄冥師弟,剛才子風是說你已經有兒子,是嗎?”
玄冥只是點點頭,依舊低著頭在做自己的事情,青冥繼續道:“真想不到,你是我們幾人中最早做父親的。也好,你做了父親,我也就做師伯了,我們藥王谷后繼有人了!”
“等你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應該會開口叫你‘大伯’了,瑾兒給他取了名字,叫‘墨念楚’。我性情孤僻,師兄的性情中和,以后念楚就交給師兄管教——該換藥了!”玄冥說話時目光始終沒有離開他手中藥罐,神情淡然,似乎并沒有聽見這三人剛才討論的生與死這樣的話題。青冥的眼中頓時泛起了淚光,臉色也漸漸地潤朗起來,他沖玄冥點點頭,道:“好!我一定會把畢生所學都交給念楚!”
慕容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也笑了。幾天來,為了祛除青冥體內的毒素,她幾乎沒有睡上幾個完整的覺,加上之前受的傷,身體早已超額透支。能撐到現在全憑一股意念在吊著。
“我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覺了——”慕容瑾心里念叨著,忽覺天旋地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許是累暈了,也許是太累了,慕容瑾沉沉地睡了過去,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日上三竿,看著營房外揚起的塵土和身邊來來去去的身影,慕容瑾頓覺少了什么。她茫然地四下張望著,依然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此刻她才突然意識到似乎很久沒有看到他了,頓時心中有了股莫名的慌張。她朝著金承宇之前住的那間屋子疾走了幾步,忽而又停了下來,朝著里面張望著,那神情,焦灼、彷徨。
玄冥走了過來,問:“你在找他?”
慕容瑾慌忙地轉過身來,故作鎮定道:“師兄說什么?”
“不用找了,他走了——”
“什么時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慕容瑾驚問。
“就在你剛醒來的那天晚上。”
慕容瑾盯著玄冥的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轉而,扭頭看向遠方,神色黯然地喃喃道:“牽掛是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人若沒了牽掛,該怎么活下去呢?走了也好,這兒——這兒或許真的不太合適他。他走的時候有跟你說了什么?”
玄冥審視著她片刻,搖搖頭。想了想,便問:“你會嫁給子風,對嗎?”
慕容瑾輕輕地嘆了口氣,苦笑道:“是誰規定了女人這輩子就一定要嫁人的?師兄,你說我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嗎?”
“當然可以,我們都有權利來決定自己的人生,也有權利來決定自己選擇何種方式來生活。我們一生中有無數個選擇,嫁人也好,結婚也罷,都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選擇,沒有對與錯。無論我們選擇哪種生活方式,只要我們內心是平和的、是安寧的,這就是幸福!幸福跟他人無關,跟世俗更無關。”
“師兄,謝謝你!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跟你們一起長大,有你們陪伴,我知足!”
青冥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雖然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但是神志卻是十分清醒,慕容瑾為也為他洗去了面上的圖騰刺青。只是關于他這兩年里經歷了什么大家都閉口不談,就連陳子風也沒有開口去問。因為他們都彼此太了解對方,因為了解而選擇了尊重。
這日晚飯時分,青冥向三人分別敬了一杯酒,當最后一杯酒下肚后,青冥開口道:“玄冥、子風、瑾兒,我打算明日一早就離開這兒。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處理,等我把這兩年中發生的事情都做個了結之后,我會在藥王谷等你們——如果我還活著的話!”
“我們能做些什么?”陳子風問。
青冥搖搖頭,接著說:“瑾兒,你三歲就到藥王谷,你是師兄們看著長大的。這一路走來,其中酸甜苦辣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一切都要你自己去承擔。不管如何,只要我們心中還有期盼,生活就不苦。子風,以后師兄幫不了你什么,師兄只是希望你能做個萬民敬仰的好皇帝!玄冥,師兄答應你,只要師兄還活著,一定會和你一起把念楚養大,我們把一身的本領都傳給他......”
直到桌上的菜涼了,四人也沒動過筷子,往事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只是一個轉瞬之間,卻已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