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拜托了，真的只要放過我這一次就好，我絕對不會告訴老師的！”

　　隱約有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照在滿是傷痕那小小的少年的臉上。

　　被人壓在地上，一腳踢在側腰，痛的滿地打滾，他拼命的在求饒，但是換來的卻是更多的嘲諷和歡笑，已經疼的無法理解他們在笑什么了，似夢似醒間，一只腳踩在了他的臉上。

　　“求求你，我還要去補習班，我不能……我不能……再遲到了！”

　　鞋底臟到無法呼吸，他拼命側過臉，只求這次能逃過。

　　“叫爸爸。”

　　“叫爸爸。”

　　“哈哈哈哈……”

　　眾人的哄笑聲中，周祈艱難的扭開身體向外爬去，卻又被踹了兩腳。

　　壞笑著的少年們并沒有準備放過他。

　　沒辦法，在中小學生們的世界里，尤其是鄉村地區，少年們通常沒有什么可以玩的，而這份無處宣泄的暴力，通常會指向單獨行動的孤僻同類。

　　校園霸凌，幾乎是學生生活中從不會缺少的永恒話題。

　　而身材瘦小的他，幾乎從小到大，都在被霸凌……

　　絕望的小周祈剛爬出沒幾步，腿被數只手抓住，又拖回了樹蔭下。

　　無法逃脫，他雙手捂住頭，已經哭成了淚人，靠著一棵蔭涼的大樹，祈求這些能為自己減少一些傷害。

　　“最近越來越狂了啊你小子！”

　　一個豆豆鞋，穿著故意破了幾道口的牛仔褲和粉色T恤，脖子間掛著玉佛像的流里流氣的黃毛小青年，抓著他的頭發，叼著一根過濾嘴煙。

　　“你是不是真的飄了？駝哥找你要答案，你也敢不給他？！”

　　“考試作弊，兩人都會取消資格的。”小小的周祈流著鼻血和眼淚：“老師在，我不能……”

　　“放屁！！！”

　　“不想給就是不想給！”

　　黃毛小流氓陰陽怪氣的說道：“駝哥以前考試旁邊是學習委員，學習委員都會給他抄！咋到了你這兒，就不好使了呢？！”

　　疾風驟雨的踢擊伺候著小小少年身體的每一處。

　　“小窩囊廢！”

　　疼痛，鉆心的疼痛，徹骨的疼痛，只有疼痛。

　　幼小周祈的眼淚，一滴接一滴，滋潤著樹蔭下黑色的土壤。

　　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承受。

　　“你惹了駝哥，駝哥這次考不好，很生氣！他說以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讓我先來收點利息！”小黃毛陰狠的喳喳怪叫道。

　　尤其是腰間，每當被踢到，少年都會痛的翻一個身，像蛇一樣在地上扭來扭去，粗重的喘息許久才能緩過來這口氣……不知不覺間，于淚水朦朧中，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

　　他不知何時，也不知怎么就抓到了一塊石頭。

　　他腦袋疼的嗡嗡響，已經無法思考這塊石頭的作用，但還沒等他決定是否要使用，就被人劈手奪走。

　　“小雜種，你想反抗？”

　　小黃毛氣極反笑，譏諷的嘲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要我拿這個砸你，是吧？”

　　后面圍觀的一群不良少年哈哈大笑。

　　欺凌著周祈的小黃毛更加得意，他將石頭拋在天上并接住。

　　“江湖規矩，打架不能用磚！先動磚，先挨砸！”

　　小黃毛陰陽怪氣的道：“既然你要用這個跟我玩，我手勁大，你別受不了就行！……”

　　看到對方舉起石頭掄圓了，狠狠朝自己砸來，小小少年周祈絕望的閉上了眼。

　　為什么自己總會這么倒霉呢？

　　如同柴爐中添進薪火，噩夢一般的循環。如果被石頭砸到，流了血，沒錢包扎，就沒辦法去上補習班，父母就會生氣，學習就會下降，進而挨更多的打……

　　為什么自己總會這么倒霉呢？

　　有沒有英雄能救救自己……有沒有一個奇跡，難道電視里的英雄……不會回應我的求助。

　　少年周祈腦海中浮現的是‘不能’。

　　“住手！！”

　　然而，‘奇跡’出現了。

　　就在這年幼的周祈即將被石頭砸到的千鈞一發之際，就如同所有古老又土氣的故事，所有生硬又刻板的轉折……電視里的‘英雄’登場了。

　　并非是同齡人，而是一個可能在上高中的大姐姐。

　　可盡管如此，她也是英雄。

　　這個英雄剛出場，就被石頭砸中了頭，頓時血流不止。可盡管如此，她也是那么光輝璀璨，周祈睜開有些哭腫的眼，隱約間看到的是一個不太認識的高中女生，這高中小姐姐真的長的好高。

　　但她的額頭血真的流的好多……

　　是被石頭砸到了嗎？

　　是自己害的嗎？

　　……周祈的腦袋停止了思考。

　　高中姐姐盡管頭破血留，卻如同沒事人一樣，冷靜的將周祈護在身后，對那群不良訓斥道：“你們是哪個班的？！”

　　聲音很好聽，周祈一下就記住了這個代替為自己流血的，素未謀面的高中姐姐的聲音。

　　“你們還是學生吧？雖然你們不用坐牢，但我告到你們學校老師那邊，會通知你們家長，醫藥費還是得賠。”

　　那姐姐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額頭明明流著很多血，卻沒事人一樣的威脅道：“這是破相了，怎么也得個三五千吧？如果你們父母不賠，我就叫警察把你們家長帶走，讓警察強制扣你們父母的錢，還有可能把你們抓進去關幾天。”

　　“我靠……流里流氣的小青年冒了一句臟話，“神經病啊！”

　　猶豫了一下，畢竟也只是個初中一年級的小孩。

　　似乎是想到，萬一真的要父母賠錢就不好了。

　　“你給我等著！”

　　一般想裝社會青年的，都是窮學生，家里都沒什么錢，小青年臉上陰一陣晴一陣，給后面使了個眼色，撂了幾句狠話，帶著他的一眾小跟班先跑了。

　　在聽到對面要走的消息后，年幼的周祈倒在樹旁，

　　他還小，并不懂男人的骨氣，只顧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新鮮的空氣。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和劫后余生的松懈，他只能軟弱的哭泣著，他畢竟只是一個年幼的還在上初一的孩子而已。

　　“還能站起來嗎，少年？”一只溫柔的手伸了過來。

　　故事就到這里。

　　現在看來，這是如此土氣的被人拯救的方式。

　　就像每個翻閱童話書的小孩，看到王子拯救公主的簡單故事……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土氣的故事。

　　但在最初的年幼周祈看來，這就是他的英雄……

　　“天……天使。”

　　幼小的男孩周祈抹了抹鼻血和眼淚，想握手，卻又想到自己的手臟猶豫住了。

　　溫柔的大姐姐輕輕的抓住了他臟兮兮的手，將他扶起，周祈這才意識到，自己即使站起來，身高也低了大姐姐一頭多。

　　但在這一刻，不知何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充斥著整個腦海。

　　……

　　……

　　太衰了，我太衰了！

　　頭一次有這種感想。

　　雖然知道自己被欺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從小營養不良，在同齡人中顯得太矮了，但是周祈從未在意過這點。

　　太弱了，太矮了，太無能了，太可悲了……

　　……

　　無數的詞匯涌上心頭，對于矮的自卑情緒，如同碳酸氣泡在可樂的瓶底瘋狂增長。

　　幼小的周祈，歷經摧殘的他，此刻對自己的恨意竟不知為何與天同高。

　　堅強，我要堅強！如果不能抓住這次機會，或許我一輩子都抓不住她了！

　　只是憑借一股小孩的直感，連決斷都沒有，只是單純的脫口而出，他努力擦干眼淚，不知發了什么瘋，朝大姐姐喊道：“大姐姐！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說是正在上高中的姐姐，但其實也并沒有多大，那時的她也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對面正在半蹲著，幫他系上上衣的扣子。

　　聽到這話，她被嚇得一愣，她臉上露出的并非是鄙夷或者輕視的笑容，而是如同少女般的慌張，臉頰一紅，沉默了一會，隨后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幫周祈擦干眼淚和鼻血后，揉了揉周祈亂糟糟的頭發。

　　“我還以為我救下了一個小男子漢，沒想到卻是救下了一個小色鬼。”

　　周祈從未感受到如此溫和的關懷。

　　“來，分給你糖吃。”

　　他感到人生從未如此恥辱。

　　如果此刻有流星劃過，他愿意向天許誓，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絕不會再有今天！

　　#

　　#

　　周祈睜開眼睛，全身腐爛的躺在地面，再一次看到了幽幽的兩盞藍色燈火。

　　毒液巨蛇，此刻正如同孩童看著玩偶一般，好奇的俯視著自己。

　　雖然身體的再生能力正在啟動，一切身體都在修復中，但他現下仍然動不了，因為剛剛被巨蛇吐出來，身體破損的太厲害了。

　　全身如同被硫酸腐蝕過的臭豬肉。

　　紫色綠色紅色黑色……也不知混合著什么顏色，骨頭和肉也不太能分得清楚，只是那么一大爛攤臭泥一樣躺在地上。

　　邊有一些奇怪的折斷的骨架，或許是別的倒霉妖獸生物。

　　也不知過去了幾天，和自己一起被吞下的人類尸體，應該早就在巨蛇的體內融化成渣，從后面排泄出去了。

　　周祈厭惡的轉動著剛修復的眼球，除此之外暫時身體的一切都無法動彈。

　　毒液巨蛇的胃消化不了不死之身，就算擠碎也會再生，就算腐蝕也會再生，不死是絕對無法死去，如果不能被消化成渣，確實只能被和骨頭一起被巨蛇從嘴里吐出來。

　　然后再被吃下去。

　　然后再被吐出來……

　　只要巨蛇不肯死心，周祈就要永遠永遠在這吃與吐之間輪回。

　　巨蛇的氣味追蹤足有3000米以上，這絕對的追蹤范圍，也就意味著周祈絕對不可能或者逃掉捕食。

　　只是片刻的功夫，全身上下機能已經修復的七七八八了，周祈艱難的站起身來。

　　“這么久了，家里也不知道又沒有生蜘蛛網。”

　　“你要么殺死我，要么放我回家，我還要回家打掃衛生。啊，如果能再做一道她喜歡的菜就更好了……”

　　恍惚間，他對巨蛇擺出了戰斗的架勢。

　　巨蛇似乎看的有點膩了，它再次張開血盆大口，一嘴吃掉了周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