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是兩個人,離開艾格諾特場后,卻變成了三個人。
接受了“嫌犯”的道謝后,維克托把他安排在了平民區的一家旅館,價格低廉,但干凈整潔。
維克托走出旅館,預付了一周的食宿費用。
做完這些事后,他忽然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自己對什么東西的理解和掌握更深了,那是一種突發的精神充實感,是人在飽食后的滿足感。
可再一仔細回味,那種格外舒服的感覺卻又無跡可尋了。
維克托輕嘆一聲,索性不再去尋找那種感覺產生的原因。
這時,戈蘭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
“維克托,你為什么要贖他出來,這樣的暴徒被關在監獄里不是更好嗎?”
戈蘭一邊攔著出租馬車,一邊向維克托詢問道。
“剛剛不方便說,事實上,我從那位先生的口中了解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什么?”
維克托稍作回憶,娓娓道來:“喬伊,是他的名字。之前……”
“沒有姓氏?”
“是的,只是喬伊。”
“抱歉,請繼續。”
維克托挑了挑眉毛:“他曾在我父親的罐頭工廠工作,后來通過父親創建的免費夜讀學校掌握了書寫。
當時有一家印刷廠,正好空缺一個文職的職位,他就去應聘了。運氣很好,喬伊得到了那個工資更高的職位。”
“這么說,他背叛了你們家的公司啊。”
“別這么說,他的妻子是紡織工人,一次意外,機器絞斷了她的手指,讓他的妻子徹底失去了這份工作。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在上文法學校,這樣的艱難不是你我能夠想象的。”
“為什么?”戈蘭身為貴族中的中產階層,對此并不特別了解。
“家庭開銷、學費等等足以把一個平民家庭壓垮,他們每周的薪資只夠我們坐十次左右的出租馬車,你知道的。”
“那可真是……夠少了。”
維克托點點頭,“為了維持生活,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倒霉的事情總是說來就來。”
“數天前,在他下晚班回家的路上,肯尼襲擊了他,把他綁走了,威脅他為其辦事。”
戈蘭疑惑道:“可是他們并不認識,不是嗎?”
“是啊,可能他是位‘幸運觀眾’吧,就像你走路踩到狗屎一樣,雖然只是個概率事件,不過踩到的時候,概率就變成百分百了。”
“哦,母神啊!那可真夠糟糕的!”
“不僅如此,肯尼還威脅他,如果他不幫助肯尼犯罪的話,肯尼就會殺死他的妻女。”
“這……”
“那個時候,不僅他自己被肯尼控制了,他的妻女也已經被綁架。”
“你怎么知道?”
“因為肯尼失蹤后他的妻女并沒有報案,通知警局的是喬伊的老板,他好些天沒來干活了。”
“好吧。不過,這不能成為他縱火的理由吧,破壞公共財務和私人財產已經觸犯了法律,而且,一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的。”
維克托搖了搖頭,“什么辦法?和肯尼拼命嗎?我們三個適格者都差點死在他手里,你指望一個平民能做什么?”
“那也不能成為他放縱自己,協助肯尼作惡的理由啊!”
戈蘭還是無法認同喬伊的行為,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引得周圍路人目光集中過來。
趕巧,這時一輛出租馬車靠邊停下,維克托拍拍好友的肩膀,邊上車,邊沉聲道:
“那么,我親愛的戈蘭·巴特勒,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呢?”
戈蘭跟著坐進馬車,關上了門。
“我……”
維克托追問著:“如果是你,賢惠殘疾的妻子和可愛孝順的女兒被別人威脅著生命。”
“如果是你,自己的性命也十分危急。”
“如果是你,面對著不可戰勝的敵人,展示給你前所未見的,足以輕易殺死你們的力量。”
“而這時候,那個威脅著你和你的妻女生命的人告訴你,如果幫他完成一件你有能力完成的事,不一定損害到別人,而你和你的妻女可能就此逃脫的他控制的事。”
“你會怎么做?”
戈蘭嘴唇微張,好半天沒能說出什么言語來反駁好友的質問,最后,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呢?”
維克托見氣氛有些凝重,轉而收起咄咄逼人的姿態,溫柔地輕聲勸導戈蘭:“別傷心,朋友,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至少喬伊是一個勇敢或者說魯莽的人,他做出了拯救妻女和自己的選擇。”
“對此,我們似乎不能說他有罪,但事實真的如此嗎?我也不確定,或許不久后的法庭上,會有一位公正的法官先生為我們解答。”
“我的朋友,我只是想告訴你:”
“永遠不要考驗人性。”
戈蘭閉上了眼睛,靠在了馬車椅背上:“謝謝,我知道了。”
結束了無意義的爭吵后,車廂陷入了沉靜。
維克托呆呆地看著窗外,眼神沒有聚焦。
在他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帕克不久前與他一起在普爾區調查時的情景。
想起了退伍的老軍人吉爾伯特,想起了帕克對他說的那句:
“這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太陽照常東升西落,傍晚的陽光斜斜地鉆進車窗,一切景物都染上了一層鎏金帶赤的色澤。
…………
再次回到旅館,已經是晚上六點十九分了。
維克托和戈蘭在大廳向侍者要了兩份貝西姆風味面條后,就著豌豆湯隨意吃了點便相繼表示沒有胃口,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房門口,維克托皺起了眉毛。
因為他的門是虛掩的,這表示里面可能有人。
出于謹慎考慮,他立馬使用了“永暗”,化作影子融入到地毯上潛伏進去。
由于自身化為黑影,所以黑暗的環境在維克托看來簡直亮如白晝,甚至由于不依靠視力而是能力,反而比白天視物更清晰了一點。
仔細搜查一圈后,維克托解除了“永暗”,打開煤氣燈。
整個房間其實只有他一個人,與中午他離開時唯一不同的地方,也僅僅是床上多了一封信。
署名是凱瑟琳·蒙巴頓。
“她怎么進來的?又來做什么?”維克托疑問重重,寄希望于那封信件可以給他答案。
拆開詳細閱讀后,維克托合上了那封字跡秀麗飄逸的信,小心地把它保存起來,就像以往和別人的書信一樣。
信的大致內容首先是介紹了安娜的能力:
“鏈接”可以將其腦中的思維傳達給別人,不過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做精神標記,不然一瞬間過量的信息會把被傳達者的腦袋撐爆。
“感應”則會吸收他人的思維,同理,瞬間的吸收會把人腦給吸干,同樣需要長時間做出精神標記。
另外就是通知他和戈蘭明天到“營地”一趟,讓安娜幫他們做出這種標記,之后方便四人聯系,以及對他們的能力做一次測試,方便四人相互配合。
在信的最后,凱瑟琳則詳細表示了他與戈蘭的能力之弱,表達了想要幫助他們特訓的意向,以及談到了一些超凡世界的常識。
“沒想到,居然被嫌棄了。”剛入行不到一個月的維克托苦笑兩聲,“不過,原來我們適格者提高層次的辦法不是吃藥丸憑空擁有,而是需要不斷的訓練的。”
“看來我下午感到的那種奇妙的感覺,是進一步掌握自身力量的表現,真是讓人迷戀的感覺……”
維克托有些回味,“不知道成為‘初級’適格者會是怎樣的體驗?到時候,我就離覆滅『中央山隱修會』更近一步了!”
收斂起殺意,維克托接著消化凱瑟琳信件中的內容。
“適格者能力不同,可是某些方面能力達成的效果又一樣,比如說我的‘永暗’和肯尼的‘光影’。凱瑟琳說這是兩種能力體系之間的羈絆。”
“這種體系被稱為‘權柄’,從能力上看,我屬于掌握黑暗權柄的適格者,肯尼則是掌握光之權柄的適格者。”
“這兩種權柄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系呢?”維克托推理著,卻沒有答案。
礙于篇幅,凱瑟琳并沒有在信里過多介紹,單單講述了什么是權柄,這也是軍長S女士告知她,維克托是對神秘學所知甚少的新手的緣故。
“看來得明天親自問她了。至于掌握權柄的方法,則與同一權柄的能力持有數量有關,這點我之前有了解,不過數量總不能是無限的吧?這點也得記下來問她。”
說著,維克托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小本子和羽毛筆,“刷刷刷”地記起筆記來。
“每個人掌握權柄的方法不同,但都是緊扣著權柄名稱的,只要做與之相對應的事就好了。”
“這點有些籠統啊,什么叫‘相對應的事’,我幫助了老喬伊似乎和‘黑暗’不沾邊啊……”
“等等……”
維克托回憶起那種充實的飽食般的狀態。
“難不成……我的晉升方式是做好事?”
“依靠‘吞噬’精神滿足感來掌握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