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我從師范大學畢業，懷著一顆憧憬的心，回到了自己老家的縣城。在家人托關系，還有自己找以前恩師的情況下，拿到了縣高中的臨時應聘書，為期一年。聽到這個消息的父母非常高興，大擺了幾桌宴席，又給我買了人生中第一輛摩托……第一天，我騎著摩托從家中出發，趕往高中熟悉情況。以前走的路，現在感到陌生許多，以前的漫長，現在眨眼即逝，以前對人生前程的擔憂，現在也告一段落。當摩托駛進校門的那一刻，淚水不禁充盈眼眶，門口的大爺還是那個大爺，學校的風景還是那個風景，只是多了一些現代化設施。“林文，這了！”我順著目光瞅去，小老頭佝僂的背在晨光下燁燁閃光。“劉老師，早上好呀！”我一邊從停著車，一邊大聲喊道，生怕他聽不見。
事實上，以前被他教的時候，他就耳朵有毛病，據說里邊進了蟲子把耳膜弄傷了。嘿嘿，他頓時笑了起來。“真沒想到你小子能當語文老師，我一直認為你是我們班最不可能當老師的，出乎意料呀！”“哈哈，我當初也沒想到自己以后會來當老師，還是在以前上的高中。”“把車放在那墻邊，我之前帶高一9班和15班語文，我把九班給你帶，你先熟悉情況，明天再來正式上班，老王頭跟我說你大學認真學了四年，也不知真假的。”
“絕對屬實，我大學真認真學了！”我忙打岔道。“害！你小子當初就貪玩，不是上課睡個覺打個游戲，就是跟女生瞎胡來。哎對了，你現在跟那誰在一起了沒？”“上官慧！”“對，就是那丫頭，怪俊的，那會不說她對你也有意思的嗎？”“老師呀，此事說來話長，我跟她在高三暑假談了一段時間，但是大一軍訓后就分了，畢竟異地戀難熬呀。后來，我就沒談過。”“該談就得談，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我也不懂，也給不了啥指導意見，總之，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好。“嗯。”我低著頭不再言語，劉老師也靜默下來。我們一老一少，就這樣在寂靜無聲的小路上走著，影子拉得很長，長到了路邊的花壇里。我想起了上官慧。
也想起了李允兒，想起了那些個青蔥歲月，像放映機般在腦海里一遍遍重復，循環不休。到了辦公室，發現門口已經打掃干凈了一張辦公桌，大概是劉老師幫我準備的。“坐”他一聲令下。我緩緩坐下，他坐在我身后的辦公桌。“呢，這個以后就是你辦公桌了，備課本、文件夾啥學校發的我都跟老王頭幫你領好了，你看啥缺的就要，這是母校，母校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等會我把九班學生信息資料發給你，你抽空看看，也別太有壓力。
頭一年當老師，誰都不會做得十全十美，我當初就經常被年級主任熊，哈哈”真沒想到劉老師還有這樣的往事，在我眼里，他就是個完美老師形象。“我去九班看看哈”“嗯，去吧，我之前跟學生們說過了。”我靜悄悄地從辦公室走出，三樓的空氣總是比一樓新鮮，也或許是以前自己在三樓生活了三年的習性吧。辦公室離教室還是那么近，我由衷地感慨道。九班就在離辦公室第三個教室，挺近，去班里也方便的很，我在心里琢磨這一切。輕輕推開教室的門，里邊坐著的孩子們目光唰唰投向我，緊接著就是一群女生“哇”的叫喊聲。
搞得我很尷尬。坐在門邊的女生喊道：“老師你太帥了，愛了愛了！”“噗嗤”我一下子笑出了聲“大家安靜一下，別吵著別班同學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林，名文，你們可以喊我林文老師或者林老師，從明天開始，我就接替劉老師，陪伴你們走過這高三的旅程。我呢，剛從余州師范大學畢業不久，大家之間應該不會有代溝，希望大家也多多給我建議。”孩子們響起了陣陣掌聲，后兩排的男生甚至拍起了桌子。“好了，大家學習吧，我就先走了，明天見！”“拜拜林老師！”我依舊輕輕地關上門，回到辦公室。“孩子們還行吧。”
“不錯，比那會我強多了。”“好好好，你也別天天貶低你自己了，你現在是老師了。我準備等過這兩個月，把九班徹底交給你，我帶兩個班太累了，還當九班班主任，平時還得處理學校事務。”“行，”我干脆答應道，內心對班主任生涯充滿了期待。“我還忙，就不留你在學校吃飯了，你抓緊回家收拾收拾，別丟三落四的。”“好嘞。”我一邊答應著，一邊走出辦公室。騎著自己人生的第一輛摩托，馳行在公路上，離著家越來越近，不由得想起一句詩――家人閑坐，燈火可親。也許，我真的成長了。
第二天，早早地就從床上爬起，母親做好了面條，匆匆吃完，就開始打扮自己。其實，自己長得挺標致的，上學的時候就被許多女生暗戀，現在的臉龐多了些風霜切割的斑痕。181的身高，在這個北方的城市不算高也不算矮，但為了給新的開始新的幸運。
我用洗面奶洗了兩遍臉，又抹了補水乳，頓時黃皮膚變得白皙起來。做好這些，才六點。我推出摩托，行駛在公路上，手心一直在冒汗，需要我不時放在衣服上擦拭。
好在路程不長，二十分鐘就到了。騎到教師車棚，萬萬沒想到自己當年喜歡放圖釘的地方自己也會入主，同時也擔心自己車子會不會被扎穿。罷了罷了，聽天由命吧，我強制自己不去想這些無聊的事。艸，我忘了問語文學到哪了，也沒做備課。我慌慌張張地奔去九班。教室里有三四個同學一邊看書一邊在吃飯，這些都是學校刻苦的住校生同學。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一個女生頓時注意到了我，“早上好呀，林老師。”
“嗯嗯，你也好也好。我問你個事，咱們這語文學到了第幾課時呀？”“應該是必修一的論語那節，劉老師平時講課就是隨心所欲的講，很少上課本上的東西。”“哦，謝謝。”這劉老頭還是當年那樣騷氣，我不禁苦笑。“今天早讀是語文嗎？”“對，六點四十到七點十分是讀語文的，一三五是這樣，二四六語文是七點十分到七點四十。”我點了點頭，在講桌后坐了下來，拿出久違的必修一課本，跟我上高一一年后一樣新。不一會兒，學生們陸續來齊，有的在閑聊天，有的在做題，有的在讀書。隨著六點四十分的預備鈴打起。
劉老頭大步邁進班里，看見我在，轉了一圈就出去了。原本寂靜的校園，瑯瑯書聲響徹天空，我一會兒坐著，一會兒在下面走著，努力作出老師的樣子，可一走到女生旁邊，這群單純的小女孩就會抬起頭與我對視，搞得我臉紅了好久，看來惡人還需惡人磨。。“啪”我拍了拍前邊睡覺的女生，她頓時挺直了腰桿。“晚上要注意休息，困了就站起來讀。”她不為所動，依舊賴在凳子上。我沒有過多追究，繼續開始我的轉轉。
時間過得很漫長，轉累了，我就走出班級，拿出自己的小蘇吸了一根。記得是六年級時就學會了抽煙，但抽煙不上癮，偶爾來一根，到了高中時，除了喜歡上官慧的那兩年，內心脆弱時大肆抽，也就真的沒抽，感覺自己挺正常，像是被規矩束縛的男人。呸，那會還是男生。上官慧說過最讓我感動的話――能別抽煙就別抽，抽也要抽貴的。
然后我就從五塊錢的黃山晉級為二十四塊的小蘇。內心又開始酸澀，不知道上官慧過得還好嗎，她的男朋友是否真的比我愛她更深。一根煙盡，我又點起來一根，誰都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當老師，父母不知道，甚至除了我以為沒有人知道，是因為上官慧曾經跟我說過要找個當老師的男生結婚，當老師的男生會體貼人、疼人，以后結婚了會很幸福。
婆媳關系也會很好處理。毅然決然的，我以超過一本線25分的成績，填了超一本線五分的余州師范大學。但她卻去了南京郵電大學，從此兩人相隔，大學軍訓結束后，她跟我說她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分手更適合我們，畢竟異地戀熬不住。我就這樣被強行分了手，應該也算是被綠了吧。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到不省人事，一個人在廁所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發誓再也不會像這樣那么深地去愛一個女生。大學四年，跟我搞曖昧的女生很多，甚至收到過許多封情書，自己的照片被她們偷走當作屏保。當大部分男生大學畢業都變成了男人，我還是個青澀的男孩。不禁苦笑，這輩子大概不會再愛了，最后終不免相親結婚。“鈴鈴鈴”第二遍鈴聲響起，一個俊秀的女老師走進班級，我還沒看清她的臉，應該是英語老師。我自覺地離開班級門口，緩緩走下樓，我想喚醒心中對上官慧封存的記憶。
她告訴我她想當老師，她告訴我她想有個人為她遮風擋雨，她告訴我她想學喝酒，她一個人匆匆的身影消散在學校塑膠跑道上，她的聲音漸漸出現在學校書店，這里，那里，到處都有她。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奔跑，她踢毽子的汗水……驀的，突然后悔與她相遇，突然后悔分文理時選了文科，突然后悔了自己為什么當初不去沭陽上高中，突然后悔了當初為什么要向她表白。痛苦是短暫的，卻又是深刻的。不知不覺走到了學校食堂。
仿佛她就在那兒喝粥吃餅，臉上洋溢的笑容觸動心扉，我又一次留下了淚水。活了二十三年，就為過她這樣的同齡異性流過眼淚，還不止一次。一開始是有好感，后來是暗戀，接著是愛、交往，不到兩個月的戀情被她強行分手。然后我卻沒有怪她，因為我知道自己無法在她身邊時時刻刻地陪伴她，不若讓一個能有能力的人去愛她、守護她。
我就像高中時那樣默默地守護在她身后，做她影子里的人。下課鈴聲將我從回憶中叫醒，我忙地走去辦公室。一般一中的語文課都在第一節課上，除了帶兩個班的例外。走到辦公室門口才想起來書、包都在班里，不禁啞然而笑，看來只能提前進班了。
果不其然，學生們看見我提前進班，內心是極其不高興的，但還是強裝笑容。我解釋道：“同學們，你們該干啥干啥，上課時我是你們的老師，下課就是朋友，不要顧及我。”接著，他們便開始該聊的聊，該打的打，還吃的吃。終于挨到了上課。“同學們好！”“老師好！”今天，我們來復習一下上節課學的論語……第一節課就在復習、默寫、背誦中慢慢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