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想留下來幫陸茗雙,但是被張茹無情地扯回去了。
那邊的黑衣保安眼睜睜看著醫院里的人全部進去了也沒任何動作,付瑞簡直暴跳如雷,揪住一個就沖著他的耳朵怒吼。
“你們怎么回事?!吃白飯的嗎?你們就這樣看著?!”
那個保安冷靜地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口水,“少爺,我們吃的都是白米。”
付瑞:“???”
付瑞氣得手都抖了,“他媽的現在是這個問題嗎?!”
“少爺,不是我們不想,是......向大少爺來了。”
付瑞僵住了,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我哥?這怎么可能?”
把陸茗雙親手放進來的保安嘟囔道:“怎么不可能?就是向大少爺下的命令。”
不然他們就直接動手了,雖然他們不一定打得過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蘿莉。
陸茗雙那一腳踹的有些重,不然付瑞也不會哎呦半天起不來,但是她絲毫沒有歉疚的意思,徑直走到花苑后面那棵垂絲海棠下找到了黑色的商務車。
篤篤篤--
車窗被人輕輕搖下來,向明熙摘下平光鏡,合上腿上的書,微笑地看向陸茗雙。
陸茗雙神色冷淡,“你故意的?”
向明熙明明知道灰色醫院背后是她,還故意派人來找茬?
向明熙失笑,目光柔和,說話的時候一直注視著人的眼睛,格外認真耐心的模樣。
“沒有,阿瑞這次的確是做得過了些,”他把手肘撐到車窗邊,黑色的車身流淌著夜色的靜謐,白色的袖邊扣了一個金色的袖口,玫瑰的紋路若隱若現。
他抬眸的時候在笑,眸光卻是和付瑞一模一樣的冷,“但是,我不會道歉的。”
“能讓我道歉的只有你,小小姐,打擾了你的興致,實在是抱歉。”
陸茗雙道:“我不需要你廉價的歉意,你的眼睛沒有一點真誠。”
她說完轉身就走,指尖夾著的一張名片咻地插在了車窗的縫隙間,剛好落在向明熙的指尖前面。
向明熙沉默了好久,垂眼看那一張名片,良久微微嘆息,兩指輕輕夾起那張名片,聲音輕得像一縷云煙。
司機默不作聲聽了好久,終于忍不住道:“少爺,我們為什么......?”
向明熙輕輕搖頭,“不行,現在還不行。她不會懂的,她那么簡單的人,還理解不了這么復雜的愛恨。”
司機聽得似懂非懂,但還是明白自家少爺和他看好的人才失之交臂了,忍不住有點扼腕。
車擋板緩緩放下,后座又恢復了安靜,向明熙閉目養神,腦海里卻全都是陸茗雙冷淡的目光。
那人......真有意思,是人格缺陷嗎?還是單純的情感遲鈍?明明目光這么冷淡,對自己在意的人卻永遠這么護著。
真讓人羨慕啊。
......
陸茗雙離開灰色醫院的時候,劉屹在背后叫住了她。
“M,我能跟你說說話嗎?”
陸茗雙轉頭看了他一眼,點頭。
天臺上的風很大,吹得上面的花草葉莖斷裂,殘破的草葉落了滿地。
從前這個時候,醫院的小護士都會跑上來把花花草草搬下去,但今天大家都忙瘋了,也氣瘋了,也就沒有顧得上。
劉屹靠著墻,望著下面綠柳白墻,鐘樓倒影,聲音仿佛都帶了思緒的恍惚,“她說她喜歡,我就建了。可惜后來差點沒留住。”
“M,說來我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幫我,我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好。”
陸茗雙知道他有很多故事,可惜她沒酒,只好轉身翻了翻書包,扔了一瓶礦泉水過去。
“這個下飯。”
劉屹張手接住,凝噎半晌,原本的傷感被打散了一大半,只好哭笑不得道:“......宋鑫也很喜歡這里。”
“我都一次見他,就是在這邊,他小小一只蹲在花叢中,穿著背帶褲,被蚊子咬得直哭,死活不肯走。”
“當時這里還只是一片荒地,我怕半夜狼把他叼走了,就想勸他回家。可是恐嚇,威脅,利誘,什么法子都試過了,他不聽就是不聽。后來我才知道,那孩子只是想在這里等他的父母。”
“他的爸媽空難過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幾天心里很慌,很想爸媽,就一直在那里等,等啊等,等得人都要昏倒了,也沒等回來爸媽。”
“這里更早的時候是一片試驗田,專門來種一些特殊的草藥的,宋鑫的父母就是負責人,那孩子自小就和植物格外親近,大概也是有此淵源。后來他一直不肯離開東城,不肯上大學,也是不肯離開這塊地方。”
“這里曾經是他父母給他留下無數回憶的地方,也是他父母曾經回家的必經之地,那孩子還是心有執念吧。”
劉屹喃喃了一會,又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嘆宋鑫,還是在嘆自己。
陸茗雙沒有說話。
劉屹是在說宋鑫的故事,也是在說自己,過去的恩恩怨怨這么多,誰又能說得清楚怎么回事呢?
劉屹抹了把眼睛,笑著道:“還是謝謝你,你讓我們有了一個停靠的地方,累著了還能歇歇。最后,Knox,讓我加入你吧。”
“那孩子說得對,我是個懦夫,但是懦夫也有不想留下遺憾的時候。請讓我把那個實驗做完吧。”
他活得不像他,但他偏偏又是他。
他想最后還能有一點價值,起碼在最后,人們想起劉屹,不會只想到“懦夫”。
——這樣,會不會離她近一點?
陸茗雙看著劉屹把那張紅色的卡牌慢慢拿了出來,曼珠沙華在陽光下妖艷到殊異,像是翻涌的血海,又像跳動的朝陽。
白皙的小手和布滿老繭的大手相握,陸茗雙道:“歡迎加入鬼臉,劉屹。”
......
臨近暑假,蘇哲越發忙得暈頭轉向,陸茗雙住得離他這么近都很少見到他的身影了,自然也沒辦法多問他一點關于那天的事情。
倒是金幣最近頻繁邀請陸茗雙過去做客,二人相處得越發親密,如果不是陸茗雙實在太小,金幣甚至都已經躍躍欲試想帶她去馬場玩一玩了。
六月的時候,陸茗雙出去參加了一個比賽,班主任徐老師和老劉比她還緊張,把她抓到辦公室里嘀嘀咕咕叮囑了好一會,一邊喊著讓她不要緊張,自己卻緊張得捏爆了一罐可樂。
林茵也不停地給陸茗雙加油打氣,她之前因為突然覺醒不太適應,成績下降了許多,沒有參加競賽的資格,還好最近恢復得不錯,已經漸漸好起來了。
“雙雙,你一定不要緊張,開場十分鐘之后盡量少喝點水,先把簡單的題目寫了。”
她轉悠得像一個老媽子一樣,一旁因為沒交作業被日常罰站的路安故挪到了一班的前門,冷哼了一聲。
“就一個破比賽也讓你們緊張成這樣,沒見過世面。”
林茵瞪了瞪眼睛,剛想反駁,教導主任咚咚咚的腳步聲和怒吼就先一步到來了。
“路安故!你小子怎么回事!讓你罰站你還敢亂走?!”
路安故憤怒反駁,頭上不服帖的卷毛又飛了起來,“我沒有!我不是正在站嗎!”
“你多動癥?!罰站還能瞬移的?!”
“......”
林茵看著他們走回了二班,忍不住噗嗤一笑。陸茗雙偏頭問她,“你現在不怕路安故了?”
林茵搖了搖頭,當初因為一個誤會被路安故按頭欺負的事情早就淡化了,她現在看路安故,更像是在看一個地主家的二傻子。
“......更何況,宋師兄說他會保護我的。”
小姑娘的聲音很小,卻很堅定溫暖。

樹上的綠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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