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徐徐東進(jìn)，從正午至午夜一直趕路，輪換了三次馬，依然累倒好幾匹，車轅之上的皇甫凌對于祭壇這兩個字不得不聯(lián)想起許昌城的那些水的用途，所以到底他們是要用毒還是用來做什么呢？現(xiàn)在實在不好詢問
為了躲避皇甫嵩的漢軍，他們選擇先往蔡縣做個迂回，自然也只能在附近的小林子處安營扎寨，人不多也不占地方，皇甫凌也并沒有像一個人質(zhì)一樣被控制起來，他背躺在小山坡上看著星云密布的天空發(fā)呆，五到十步之外也就兩三個黃巾兵站崗……
“你在干什么？”一個人走了過來
“你說人死后真的會變成天上的星辰嗎？”
“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嗎？”嘶啞的聲音透著一股疲憊和氣虛
“為什么天空會有這么多星星呢，如果不是因為戰(zhàn)爭，我對天空的世界還是挺有興趣的，你看那幾顆閃閃發(fā)光的星，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北斗七星呢？”
“……”
皇甫凌見沒有回音，就側(cè)身看了看，發(fā)現(xiàn)張穎也在凝望天空，那把晨風(fēng)劍斜跨腰間
星辰白天就消失，夜晚就出現(xiàn)，難怪這千百年來這么多人都在探討，可是一直沒有人知道，唯一和天最接近的是鳥，而人卻不能和鳥一樣飛翔
他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別站著了，躺下來，對你身體有好處”
張穎躺了下去，和皇甫凌肩并肩起來，兩人從月亮看到星星，又相互看到了一起，張穎眼睛動了動，趕緊扭頭朝向了另一邊
皇甫凌笑了起來：“堂堂的張大膽也有害羞的時候？”
“誰害羞？咳咳……”張穎一邊喊著一邊咳嗽
“好了，不開玩笑了，張渠帥，你知道流星嗎？”
“嗯……”
“那你知道它代表什么嗎？”
“不知道……”
“那是代表從不可能到可能的堅定信念，這是父親教我的。”
“皇甫嵩大人還真是會說話。”
“不，是我的親生父親皇甫崇，我們是在西北長大的，那里荒漠連連，狼煙滾滾，處處都有餓鷹咆哮，沙塵怒吼，這個故事你想聽下去嗎？”
“嗯……”
大約四十步左右，桃大頭一邊聽著兩人在斜坡嘻嘻哈哈的聊天，一邊望了望自己的長劍，這個夜晚怎么就這么難過呢？
次日辰時初刻，皇甫凌被黃巾兵叫起來，才發(fā)現(xiàn)他和張穎兩人就在山坡睡了一晚，因為張渠帥身份的原因，黃巾兵也不敢上前去叫
張穎滿面的紅色，和那滿臉的胡子形成太大的反差，皇甫凌意味深長的一笑，張穎低下了頭
“張渠帥，是時候出發(fā)了。”桃大頭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在山坡睡一晚
“啊？好~~好，出發(fā)。”
重新整備，繼續(xù)前行，這次張穎和皇甫凌坐在了同一輛馬車，主要是另一輛已經(jīng)壞了，桃大頭騎著馬就在邊上跟著
“所以你參軍是為了將來打回去？”張穎這一晚對皇甫凌的過去已經(jīng)有了部分的理解，這或許也是很多人參軍的原因吧
皇甫凌看著四周的山清水明，點了點頭：“我的家鄉(xiāng)是戈壁之上，沒有這里秀美，但我終有一天一定要帶著父親送給我的刀回去，親手復(fù)仇。”
馬車之上兩人從小時候一直聊到了最近，似乎皇甫凌在張穎的面前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秘密，而張穎對于自己的過去卻一個字都沒有提
“張渠帥，你呢？你小時候是怎么樣的呢？”
張穎望著四周的步騎弓熙熙攘攘的小隊，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你小時候見過小孩子被官吏活活打死嗎？”
“……？西北主要是因為戰(zhàn)爭才死的多。”
“我的兄長就是這樣死的……如果不是因為黃龍，我也……”張穎此時那雙眼睛透露出一剎那的恐懼，但很快又消失了，她沉默了，皇甫凌也沒有再問，或許這就是黃龍和張穎之間那種紐帶吧
從蔡縣到南頓，再到西華并不遠(yuǎn)，但似乎已經(jīng)不好再前行，光靠耳朵聽都知道前方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纏斗
“小狗子，你帶十個人保護(hù)渠帥，我去前面看看。”桃大頭仗劍帶著剩下的人往前而去
皇甫凌琢磨著自己父親的軍隊竟然如此之快的跟到了西華，估計是連夜趕路不曾休息，人困馬乏還能接戰(zhàn)也算是訓(xùn)練有素，不知道黃巾軍這邊能否打得過，不過黃龍那家伙應(yīng)該不是個吃虧的人
時間一直在推進(jìn)，而那桃大頭卻一直沒有來，包括過去的士兵也沒有一個回來的，此時大家覺得有點不大對。
張穎摸了摸受過傷的小腹，是滿臉疲倦：“小狗子，我們往前去看看”
皇甫凌的發(fā)燒似乎還沒好全：“不行，此路看過去極為平坦，非常容易被埋伏的，還是兩三人去打探，目標(biāo)不會太大，又能相互照應(yīng)。”他決定學(xué)曹操的信號箭互通消息的方式
張穎似乎不同意：“敵軍來范是臨時的，不大可能在這條路埋伏，想必是安全的，大頭他們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已經(jīng)無法撤退，小狗子，帶路吧。”
“是的，渠帥。”
一行十來人保持著隊形往前走，前方對戰(zhàn)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雙方已經(jīng)完全咬合在一起，大量火箭齊射覆蓋城池內(nèi)部，進(jìn)行阻隔支援，眼前的尸骸從十步開始已經(jīng)堆積如山，周圍的植被、房屋全部在火焰中崩塌
上萬漢軍和上萬的黃巾軍已經(jīng)完全拉開了架勢，但在訓(xùn)練方面黃巾軍很明顯是不夠的，一直在節(jié)節(jié)敗退，而漢軍卻很穩(wěn)的在推進(jìn)，直到將所有黃巾兵逼入了西華縣的西城內(nèi)
“去東城……”張穎開始冒冷汗，一直彎著腰，壓著小腹，全身又開始抖動，兩只腳已經(jīng)站不穩(wěn)
皇甫凌現(xiàn)在也好不到那里去，卻將搖搖欲墜的張穎輕輕扶著，兩人相互依偎，繞開戰(zhàn)斗區(qū)往城東而行，他們呼吸有點短促，似乎都已經(jīng)很難忍受現(xiàn)在的痛苦，但卻各有目的的需要活下去
四周的黃巾兵圍成小圈，防止渠帥被流箭射到，剛剛并沒有看到桃大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隨軍入了西華
縣城范圍不大，四周都是村寨和農(nóng)田環(huán)抱，一馬平川沒有起伏，所有來的人在城門樓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皇甫嵩的大軍過來并沒有立刻進(jìn)行包圍，而是直接攻打西城，就是想讓城內(nèi)黃巾沒有反應(yīng)時間，也方便了皇甫凌、張穎他們繞南城往東城走的時間
當(dāng)?shù)攪藮|城門之后，有三百黃巾兵忽然沖了過來，一眼就認(rèn)出了張穎
“張渠帥……你怎么了？”分隊隊長趕緊上來詢問
“兩位將軍和黃龍呢？”張穎滿頭虛汗似乎很難支撐
那隊長指了指東面：“他們在茅崗村的賈魯河附近，祭壇已經(jīng)進(jìn)入最后時刻，我們一定會在西華縣抵擋住漢軍的進(jìn)攻。”
“……”張穎已經(jīng)無法說話，皇甫凌頂著巨大的痛苦將她抱在懷中，往前一搖一晃的小跑而去，身后是黃巾兵紛紛跟著
肩膀的傷口又裂開了，骨頭就好像在被用柔軟的力量剝離著，鮮血透過包扎的布往前臂流淌，沒多久就頭部發(fā)涼，牙齒打顫，兩眼發(fā)昏起來……
嘩啦啦啦~~一個機靈冷醒了皇甫凌，他滿臉都是剛剛被潑到的水漬，眼前那人是……
“小……小粟？我……這個房子是什么地方？張渠帥呢？”皇甫凌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暈厥的了，他抹干凈臉上和衣襟的水，又看了看重新包裹好的肩膀，尋思這里可能就是之前黃巾兵說的村寨。
小粟今天是黃甲在身，長槍在手，腰間是一把殺豬刀，威風(fēng)凜凜的就像個大漢屯長一樣。
“皇甫凌，人公將軍說了，你這是第二次被他抓了，可就沒那么好放了，渠帥的事情你不用管，自然有黃首領(lǐng)照看，你就在這呆著，我呢就負(fù)責(zé)守著你，別耍花樣。”
那皇甫凌又怎么會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小粟，我怎么會耍花樣，我今天敢送她過來，就沒想過別的，我……想要見見人公將軍。”
“哼，人公將軍說了，現(xiàn)在是不會見你的，你就在這呆著吧。”
現(xiàn)在？就是說之后會見的，剛剛小粟說黃龍在照顧張穎，不得不想起之前在大梁是張穎照顧黃龍，而且張穎還說過黃龍救過她，雖然不知道當(dāng)時的情況，再想想之前在耿寨酒肆的那翻話，皇甫凌一個人在房內(nèi)生起了悶氣，小粟倒是看不大懂了。
從中午到下午，無聊的皇甫凌索性權(quán)當(dāng)在養(yǎng)傷，他閉上眼睛，細(xì)細(xì)的感受著屋外的動靜，似乎外面什么東西都沒有，一點響動都聽不著
這說明兩件事，一個是皇甫嵩的軍隊沒打過來，二個是自己在一個很封閉的地方，而且張穎肯定不在附近，不然就黃龍那性格，還不過來奚落自己
小粟見皇甫凌坐在地上也不言語，覺得有點蹊蹺，但自己總不能主動去問吧，所以依然在原地盯著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頭重腳輕的感覺涌現(xiàn)，讓皇甫凌和小粟都覺得很難受，小粟敲了敲門，外面有人將門打開，小粟走了出去，換了個人進(jìn)來看著
看來這種難受是所有人都有的，皇甫凌想站起來，但感覺內(nèi)臟又難受了起來，肩膀的的疼痛讓他只能繼續(xù)坐著
就這樣昏昏欲睡的皇甫凌又倒了下去……
又是昏厥……
“凌兒？”青年男子的聲音
“凌兒！……”青年女子的聲音
“爹？娘？你們在哪啊？”皇甫凌的聲音
“凌兒快醒醒，你不能再躺下去了。”
“凌兒，要是你受不了了就喊出來，別壓抑自己。”
“爹……娘……我想你們了……”
又是幻覺……
一股子光源開始在眼皮外跳動，皇甫凌有一種及其悶熱的感覺，掙扎了幾下之后才睜開雙眼，一盞燭火在黑影中搖曳，一個人就在燭火旁的胡椅之上安坐
“是你？地公將軍……”
“剛剛你說夢話了，看來皇甫崇對你的影響比皇甫嵩要強的多啊。”
“……”皇甫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地公將軍張梁今天穿的和上次差不多，只是袖口窄了點，可能方便做一些事情吧
“恭喜下你吧，皇甫少君，你父親已經(jīng)拿下了西華，折我三員大將。”
皇甫凌額頭的虛汗一直在流，傷痛也一直在反復(fù)，他勉強背靠房內(nèi)墻體才能撐起身體
“張穎渠帥怎么樣了？”
“你喜歡她？”
“是。”
“但是她必須嫁給黃龍首領(lǐng)，你明白嗎？”
“明白，你們可以阻止我娶她，但你們不可能阻止我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