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崗上,晝夜星光。
吳翩然靠在侯小白的肩膀,數著天上的星星,鴉黑的天際沒有一只飛鳥,侯小白喝了一口枸杞紅棗水,問她要不要來一點兒。
被她一個眼神給殺過去了。
“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侯小白特地拿了件外套給她披上,好心囑咐道。
吳翩然拽著侯小白的衣袖,嘟嘴賣萌。
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侯小白總算答應了她的要求,然而,天邊卻隱現一抹流光異彩,幾顆爍爍的流星劃過平行線,吳翩然拉著他的手,激動的朝著山崗吶喊。悸動過后,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始終虔誠地膜拜一個方向。
侯小白用指南針測過,那邊是北極的方向。
他果斷地笑了笑。心想她指定又從哪部泡沫劇里看來的,只要朝著北極許愿,愿望就都可以實現。
但是她誠心默念的樣子,怪好笑的。
“咳,能透露一下內容嗎?”侯小白握緊拳頭推了推下巴,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雖然有科學依據在,但是媳婦的話也要聽。
吳翩然白了他一眼,自記憶重啟時她便恢復了一種特有的冷靜,明明投許愿池,廟里燒香拜佛更如愿,可她還是信了西方國家里的許愿,她小學曾在花園噴池邊許愿被同學圍攻過,老師們以為是搞怪沒有信以為真,直到她被幾個小朋友堵在巷子里,問她要錢,他們才察覺到事情的重要性。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不過是自欺欺人的一種方式。
吹了很久的晚風,吳翩然突然感慨萬千,推了推他的胳膊,揉眼睛道:“我們回去吧,這天蚊子越發多了。”
撩開自己的小腿,果然一片紅包。
侯小白摸著她的頭發,寵溺地說道:“好,今晚還是照舊,我守著你。”
“不,我想跟在一起。”吳翩然拉著他的手臂,手心慢慢往他的五指間閉攏,獨有的體溫貼合皮膚傳來,在這涼如水的夜里,兩人相互依偎著,月光浸潤著他們的身影,顯得格外溫潤。
回到房間,侯小白拉上窗簾,收拾了一下桌子準備關燈睡覺,吳翩然把被子扔給他,試圖哄騙結果沒成功。
皎潔明亮的月光灑落在窗欞上,窗外傳來蛐蛐淺吟低唱的安眠曲,風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只有兩雙沒有閉上的明眸。
“地上涼,你別……感冒了。”吳翩然說這句的時候力不從心,分明耳朵灌了風,在這小小的空間卻格外清晰。
地上的人沒有睡著,也聽不見任何平穩,或短促的氣息,吳翩然心里更是著急,直接鞋子都沒穿,光著一雙赤腳蹭過來了,在他右側小心翼翼地躺下,尚且不去看月光下他詭異的神色,但料想應該是十分怪異的。
吳翩然不去想其他,光是抱著被子睡在他旁邊就已經很知足了,只等睡意襲來,大腦進入休止狀態。
她睡得極不安心,時不時翻來覆去,時不時搶他被子,鄉下的地上隔地板近,侯小白只好躡手躡腳幫她蓋上,緊挨著自己那一塊,蜷縮在小小的角落。
一雙手緩緩撫摸他的腰圍。侯小白身軀一僵,整個人不敢動彈,望著少女熟睡的小表情,還是覺得神奇。
“你能不能……不要走啊?”女人嘟起嘴的樣子真是可愛到爆棚,侯小白無聲地笑了一下,只道是醉后吐真言,囈語不編假,這個“你”十有八九就是代指他或者伯母吧。
晨起,吳翩然跑完步回來,卻和侯小白鬧掰了,原因是她擦完汗調笑了幾句,侯小白切到了手指,吳翩然正在氣頭上又不幫忙找創口貼,侯小白一氣之下把柴火滅了。
他們一個不懂謙讓,一個不懂包容,一場好好的早飯就被爭吵搞砸了。
吳翩然蹲在池塘扔了半天的石子,罵罵咧咧地走回來,卻見侯小白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推著行李箱緩緩走出來。
“不是說好留我在這嗎?”吳翩然七竅生煙,一把奪過行李箱,眼里唰唰往下掉,“你這個騙子……”
她的拳頭還沒碰到侯小白半分,他已退出兩米遠:“要換做平常,兩三天就已經夠你敲定一個項目了,你的時間很寶貴,不應該花費在這里,更不應該跟我來這種小山村,伯母說得有道理,我們本就有云泥之別,就算我拿根繩索綁住又如何,你還是會一樣厭倦這里的日子,回到屬于自己的交際圈。”
“是我太傻了!留不住的人怎樣都會走的啊。”他面容憔悴,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兩邊顴骨很明顯的突出,那是消瘦的跡象。
吳翩然并沒有注意到,他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胡茬漸長,精神不濟,眼角殘留兩道很深的曲溝,那是淚淌過的地方。
“回去吧,伯母已經在找你了。”他略帶滄桑,背影在晨光的反襯下逐漸拉長,腳步顫顫巍巍,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在石板路。
“你告訴我,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又是一陣沉默。
“我偏就不走了!”吳翩然硬坐在長椅上,雙手抱著大行李箱,一副賭氣的小模樣。
后面只丟下“隨便”兩字。
本以為吳翩然待的差不多,受不了這股氣自然會走,誰知計劃臨時有變,村里有小孩辦滿月酒,邀請全村人吃席,小白的祖籍還在這里,自然要攜帶親屬參加。還有就是,以吳翩然三腳貓的功夫,一定會把廚房搗毀,畢竟是城里的大小姐,吃不慣粗茶淡飯。司儀又派人來請,這事也由不得他拒絕,就帶著滿身怨氣的吳翩然走了。
筵席自然是熱鬧非凡,左邊是大鍋燒熱的飯菜,葷素解頤,冰沫與烈焰中烹享著農家煙火,老師傅一身染白高帽,掄著粗壯的臂膀,那雙有力的手掌緊握鍋鏟,在五味俱全的鍋里瘋狂翻動著,伴隨著液化氣時大時小,鍋里的火“嘭”地一聲越出界限,火舌舞動著搖曳的身姿,向人們肆意展示著自己勁爆的性格,蒸籠里的面點擺放得整整齊齊,而出鍋的食物更不隨意,還有專人擺盤收拾閑雜,后廚幫忙的父老鄉親更是一個個面帶笑容,七嘴八舌,紛紛交耳著這次月子酒的內容。
右邊門楣雖然沒掛艷紅慶祝,但從入座的左鄰右舍來說,已經辦得非同凡響了,并且大家提早鋪好了桌旗,只剝著干果,興高采烈地坐在舞臺前,觀賞著演員們的表演。吳翩然一走進會場,侯小白寒暄了幾句,進去隨禮了,她找了個空地方坐下,望著一地的果皮紙屑,撐著自己的頭,假裝思考人生。
還沒過一分鐘,就有個穿花衣的大媽上來搭訕,一開口,就以極其地道的家鄉話露出破綻,吳翩然只能聽懂一半,但還是勉強附和,后來又有幾個大嫂過來,吳翩然被她們圍在中間,說不出為什么,卻是無痕跡銜接,可謂見到了稀奇場面。
這一桌又加了幾個年輕姑娘,還有一個尚且模糊的印象,直到大媽咧嘴一笑,指認道:“這不是小白媳婦嗎?我們上次見過的,我是李大嬸啊,你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