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正在慢慢喚醒沉睡的大地。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早晨,卻突兀的回響著嘈雜聲,這讓在熟睡中的雅沐慵懶的蠕動著自己的身體,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處,扯起被子蓋上自己的頭,嘟喃著嚷道:“柳兒,外面發生何事,怎么如此喧嘩?”喊完才徹底醒悟過來這里不是府邸廂房,且柳兒因為感染風寒并未同行,立馬驚坐而起,見身旁無人,被窩也是冷的,這才小心的呼出一口氣來。還是有些不放心,小心的聽著外間并無動靜,忍不住爬到另一側探頭向外窺視,只見那人另置了一張睡踏躺著,臉上平靜無波,一派遺世獨立的傾城睡顏。
在雅沐沉浸在如此盛世美顏的睡顏時,沒有注意到君亦然微微顫動的眼眸微睜。習武之人五官靈敏,些微風吹草動都會有所警覺,屋外的響動以及屋內人的動作都盡在掌握。
雅沐撫著怦怦跳躍的心率回到原處躺好,深呼吸好幾次才把心里的律動減緩,臉上熱浪不斷,不知是因為看到殿下的睡美顏還是兩人關系有所突破而動容,即使不同床,同處一個屋檐下,總歸能見到希望,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昨夜自他們走后,雅沐跟子菲還有孔琳兒三人便在營帳里逗趣解悶,后來紫云也加入進來。紫云此次是作為南梁女子代表上場參賽的,而二哥軒王留守京都。幾人一邊為紫云鼓氣加油一邊閑聊著每日賽程安排。不知是誰在帳外吟詠“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星河”(出自查慎行《舟夜書所見》)勾起在座之人對浩瀚星辰的無限遐想與憧憬,子菲本欲想帶頭外出一觀,怎奈碧荷擔心她身體,說什么也不放行,最后以‘雅沐寒疾未除、夜里風涼易感風寒’為由這才把人勸下。一人有疾,一人身懷六甲,剩余兩人便也悻悻然留下來作陪。
雅沐回到營帳的時候,殿下還未回來。匆匆洗漱后便爬上了床,掙扎在留還是不留床位中進入夢鄉。
看著外面空留一半的床位,雅沐灑然一笑,或許這是最好的安排。其實,只要他同在營帳中,就好。
響午時分,晴空萬里無云,陽光普照大地,土地里的小花小草正在茁壯成長。盛會的第一場也就是今日的賽事是比賽射獵。三國組成三個陣隊,每隊人數不限,但是每隊只限一百發箭羽,分別用色號區分,在規劃的范圍內,獵物多且難度大者為勝,末時末在此集合,超時或者過時即為淘汰,所以各方隊約好歸結時辰便一股腦的四散往山里去。
南梁由陛下親自帶隊,臨王、軒王妃隨護一旁,身后一溜黑衣勁裝的男子騎馬挽弓佩箭,還有隨行拾撿獵物的護衛,林林總總數十人駕馬而去,隨行的還有太醫。各隊之間呼喝之聲一個比一個高昂,各不相讓,似是想要先聲奪人拿下魁首。
也有不參賽但是也想一展身手隨手獵個獵物回來,或者單純就是想入內一觀的、仗著自個有些武功防身的比比皆是,這不,君亦然此刻便陪同東陵、北魏的皇子公主騎著馬隨意溜達著邁著馬步,身后還跟著也想湊熱鬧的冉伊洛。君亦然縱然十分不情愿,但是看在圍觀之人的份上只得允了,讓凌峰護在一旁。
而孔琳兒純粹是自己閑得慌,便也想去湊熱鬧,一人單槍匹馬的好像在自家花園閑庭信步,遠遠的落在后面。
子菲有孕在身去不了,雅沐是不想看到血腥的一幕,所以兩人并不到前面湊熱鬧,趁著陽光正好,微風送清涼之際,在蕭鳳兮百般哀怨的神情帶領下,手牽著手往狩獵的反方向走去。那邊有條清晰狹窄的小河流,水面湍急如瀑,隱約可見幾條小魚藏在青青河草邊,偶爾有幾朵花瓣漂浮而過,隨著高低不平的水波打著旋,不一會兒就漂遠,正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在這時間的長河里,拉鋸著一場無情的遷徙,當然,這都是它們情出自愿的埋葬。
一陣風過,花香飄忽而至。轉過身面對著香味飄來的方向,簌簌而落的落花隨著風兒飄舞,有些不愿離開,翩然既落下,為下一季的芬芳化作沃肥的土壤,粉綠相間的叢草里,親吻著大地依依惜別;也有羨慕河水自由自在的身影而自愿相隨的,在它遠去的那一刻,不知是否有過那么一瞬間的悔意?這大概只有身在其中的它們才深知其中味。
子菲看著河里游動的魚兒目露兇光,她知曉雅沐廚藝精湛,嚷嚷著讓蕭鳳兮跟落塵下河捉魚。蕭鳳兮還沉浸在不能去狩獵而不爽的心情中,此刻聽到罪魁禍首的子菲的不合理要求權當充耳不聞,翹著手慵懶的靠坐在樹干處。落塵倒是不甚在意,聽到有吃的二話不說就脫了鞋襪下水。
子菲再三威脅也不見蕭鳳兮動搖一分,哼了一聲,尋了一個石塊坐下,便佯裝著要脫鞋襪親自下河,雅沐連忙阻止。子菲悄悄的眨眼對她示意嘴上卻是大義凜然的說辭。
倒是碧荷神態自若的守在一旁,似是早已洞悉一切的神情坐等好戲開鑼。
蕭鳳兮見她不像作假,若是讓君臨天知曉自己心肝寶貝的人親自下水撈魚,平日里再有原則的人只要碰上跟舒子菲有關的事都會變得沒有原則,只要那女人回去那么一說,都不用添油加醋,他自己明里暗里肯定落不著好,回去還要被薛老頭擠兌,不敢再拿大,一副怕了她的神情,連忙認輸的說:“行行行行行,我去,我這就去”,然后灰頭土臉的挽起褲腳便去了。
子菲朝雅沐揚起得意的笑臉:“他還以為我治不了他。”
雅沐見蕭鳳兮慫拉著腦袋、吃硬不吃軟的性子,不由得噗笑起來。兩人笑鬧過后,雅沐思索著撈上來的魚該做成何種菜式,又聞到一旁的陣陣花香撲鼻,便吩咐碧荷撿些花瓣回來備用,說不準一會兒能派上用場。
找著了捉魚的樂趣,蕭鳳兮也由一開始的不情愿到一發不可收拾,他和落塵開始互相較勁比賽,看誰捉得多。不大一會兒便有十幾條,雅沐看著偏小的給放生了,挑挑揀揀的有六七條手掌大小的肥魚,用落塵褪下的外衫包著,幾人這才興高采烈的往回走。
出去狩獵的人一時半刻回不來,午膳不用多備,后廚的人比較得閑,接過她們手里的魚,三下五除二的便清理干凈。雅沐讓他們留出兩條最大最肥美的,余下的按她要求的用佐料腌制,未了還把洗凈的花瓣撒上去,跟佐料攪拌均勻后,把花瓣跟佐料一起塞到魚肚子里。臨走時順便借了一個趁手的鍋,讓他們拿上柴火、木炭跟一些蔬菜便回了營帳。
此刻蕭鳳兮格外殷勤,放下手里的東西便開始和落塵塔架子、生火。
雅沐把沒有腌制過的兩條魚加上姜蔥先在鍋里煎至金黃,之后加入開水煮沸,再加入馬鈴薯、西紅柿等蔬菜慢慢熬煮。想著反正有幫手,干脆來一次大的,便讓落塵去方才路過的竹林砍一棵竹子回來,又吩咐蕭鳳兮到后廚淘洗一些米回來做竹筒飯。
蕭鳳兮倒是沒讓人失望,除了拿回來米,還有一些剁好的肉末香菇的餡跟一口炒鍋,這還真是看得起她。為了不辜負這份信任,雅沐也鉚足了勁操作起來,先是把米跟肉餡和好,調好味道,便把它們塞到干凈的竹筒里,加入適量的水塞緊竹蓋,整整塞了四個竹筒。把它們分四個角放在煲魚湯的柴火里,讓落塵看火。
把掩好的魚架上竹架,調節好高度,底下是燒好的木炭火堆,每隔一會兒便翻烤一面。
另外又置辦了一個用石塊堆砌的火石窯,比較穩固,架上炒鍋,隨意炒兩個素菜。
三人在這邊忙碌,子菲讓碧荷搬一把椅子放在一旁,一邊手支著腮幫子看著,一邊指揮著讓碧荷上前幫忙或者到后廚去取鍋碗瓢盆之類的,聞著那邊的飯菜香,咽了咽口水,瞬間勾起了食欲,不知為何此刻突然很想吃酸酸甜甜的食物,便又讓碧荷到后廚尋了排骨跟做酸甜排骨的佐料來。
三菜一湯一烤魚加上竹筒飯新鮮出爐,香味飄傳,聞香而來的人倒是不少,只是他們見著是太子妃親自動手便不敢上前討吃的,他們身份低微還不配嘗試太子妃的手藝,只得灰溜溜的到后廚去。
菜已就緒,兩人負責端菜擺桌,一人熄滅炭火,分工合作,雅沐插不上手,便去扶著子菲進入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