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本身是剿滅南郡叛亂的領袖,自然是領袖絕倫,驚才艷艷,可是論道這武功就未曾展示過了,誰也不知究竟如何,他的侍衛眼看城主被包圍在中間,卻被怪鳥阻隔,進不去,個個都心急如焚,左沖右突,卻不想怪鳥們把這里包圍的銅墻鐵壁般,不但不能進入,還被怪鳥們有力的翅膀,如刀巨喙弄得死傷慘重。
阿蒙被包圍在巨鳥中間,眼見巨鳥包圍住自己而不進攻,黑色騎士慢慢朝自己靠近,明白了這是一場決斗。
三千年前的古帝國,當然不是中朝帝國,里面的武士們有一個規矩,當兩軍狹路相逢拼命廝殺不分伯仲時,就由各自選出全軍之中最厲害的武士,兩軍對圓,以沙場為擂臺,由身披黃金戰鎧的戰鳥凌空盤旋,全軍擂鼓吶喊為其助威,輸者由他們的同伴抬回武士的尸體,然后主動退出戰場。古帝國北抗極寒之地邪力,南抵異種森林的強大異種,曾經強盛無比,以軍立國。
這支鬼軍也想再如曾經的古帝國般決斗。
于千軍萬馬的廝殺之中開辟出一塊凈土,只等鮮血去染,卻不知是誰的。
阿蒙以極快的速度卸掉他沉重的護甲,撕掉他的衣服,露出他一身健壯的肌肉,手拿起城主劍,傲然站立。黑騎士,邁著沉重的步伐沖來,掄起巨錘,當空劈下,阿蒙一個翻身躲開,巨錘在地上砸出一個深坑,鐵鏈尚握在黑騎士手中。阿蒙眼見黑騎士收錘的空檔,猛的沖了上去,只要把劍插在黑騎士胸膛就可以了。誰知飛回的巨錘速度是如此之快,眼見就要追上阿蒙的后心,他急忙停步原地轉身,哐當一聲,劍與錘撞擊在一起,劍應聲而斷,阿蒙雙膝砰的跪下,在巨大的壓力下不住打顫。他的嘴角已經滲出了血。黑騎士只要將錘往后一帶,再補一錘就可以結束這場決斗了,誰知阿蒙用手腕纏住鐵鏈,趁著他這一帶的力道飛了過去,右手握著斷劍,左手握著斷了的劍刃。黑騎士還未曾反應過來,斷劍已是順勢插入了他的胸膛,黑騎士哈哈哈發出了沉悶如同金屬一般的狂笑,漆黑的頭盔嘴角的部位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倒像是酣快淋漓的笑聲,阿蒙隨即想起這支鬼軍的體制異常,這一劍并不足以殺死他,于是趁他還在仰頭狂笑,奮力一揮手中斷刃將他頭顱直接砍了下來,黑色的血液順著碗大的傷口激射出來,噴到阿蒙的臉上竟是冰涼冰涼的,想必,你活在世上也很痛苦吧。
當黑騎士還是一個肉體鮮活的人時,也有過對帝國的信仰,對家人同伴的信賴,在一個人的觀念里,被刺穿胸膛人就已經死了,因此黑騎士也認為自己剛才就已經死了,已經輸了,他終于得到了解脫,雖然這個解脫他足足等了三千年,是對古帝國的信念支持著他這早已死去的肉體活到了現在。因此他在剛才便早已經松開了緊握著戰錘的手,隨著他的頭顱落地,那一柄巨大的戰錘也哐當落地,激起一地飛塵。
阿蒙頓時感到一股劇痛,不禁暈厥倒地。片刻之后他悠悠醒轉,看到那只巨鳥還猶如雕塑一樣看著他,他強忍劇痛站了起來,戰場中的巨大嘈雜聲讓他知道自己軍隊和黑騎士所在鬼軍的戰斗還在激烈進行中。他突然感到很好奇,他走到了那散落在地,裝著黑騎士頭顱的頭盔前,黑騎士的遺體便在它的不遠處。阿蒙慢慢的捧起來了黑騎士的頭盔,把里面的頭顱拿了出來,阿蒙是如此吃驚,剛才在決斗中如此驍勇的黑騎士竟然是如此一副丑陋的樣子。
牙齒在腐爛的嘴唇中露了出來,兩只眼睛紅絲絲的凸在外面,整個面孔扭曲變形,如同澆了防腐劑一般蒼白潮濕,頭頂上早已沒了頭發,整個口中塞滿了黑色的血液與冰渣子。
突然,阿蒙手臂劇痛,紅色的熱血涌了出來,剛才一直不動的鳥這次卻突然襲擊,它用鋒利的巨喙咬了阿蒙的手臂,順勢叼住阿蒙松開的頭顱,雙爪抓住黑騎士的遺體,沖天飛去,發出巨大悲鳴。其他的鳥見狀也解開陣型,隨頭鳥沖天而去,四散在整個戰場上空,發出悲愴的鳴叫,久久不停,聲聲相連,高低起伏,猶如悲愴的戰歌。
此時的鬼軍已經突破了巨弩的封鎖,沖到了克烈城軍的陣地,人類與他們展開了激烈的白刃戰,肉體弱勢的人類軍傷亡慘重,很快便陷入了劣勢。可是一聽到這悲鳴聲,立刻如潮水般向后撤去。
侍衛們簇擁到阿蒙身旁,要趁勢追擊。愣住了的阿蒙隨即命令不要追擊,并道他們之所以撤退并不是因為我們贏了,而是似乎他們在遵循某項傳統,而剛才與自己決戰的黑騎士便是關鍵。
古帝國還有一項傳統,就是在統帥悲憐敵軍的時候即使處于優勢依然可以提議決斗,給敵軍一線生機??蛇@是對于弱者的憐憫。一般古帝國有血性的種族即使面臨被帝國軍隊滅族的可能性時也會拒絕對方的這種提議,而選擇慷慨決戰。只有在兩軍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時,這種決斗才被雙方均認為是光榮的。古帝國是一個尚武的國家。
阿蒙隨著如潮水一般后撤的鬼軍策馬驅前,一直走到陣地的最前沿,當看不清撤去的鬼軍時,他又再一次不顧部下阻攔策馬前進,置對方可能的突然的反撲于不顧,一直伴著自己身旁的幾千騎護衛前進了幾百里,他終于在雪地的天際線上見到了那一輛熟悉的馬車,不,是戰車,由一匹披著黑色破布的戰馬拉著。因為見過黑騎士的頭顱,他能想象到這黑布下面的戰馬是什么樣子的。
那個乘著戰車的鬼首隨著撤退的鬼軍而撤走,消失在了天際線。
鬼首坐在戰車上,玄鐵面具之下黑洞洞的雙眼看不清面容,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一個人、那一句話。
葉淪紅立于無數面戰旗前,朝著倚靠著死亡禁地,極寒之線已經極盡困窮的他們傲然道:“原本你和你的帝國頃刻之間便要化為灰燼,但我施舍給你們一次決斗的機會,做出你的選擇吧。決斗還是不決斗?!?p> 于是,他和他的“鬼軍”,選擇了踏入無窮的黑暗之中。
如今,背水一戰傷亡慘重的阿蒙軍像極了曾經的他們,他也想再給阿蒙一次機會,卻不是出于傲氣,而是出于純粹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