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蒙蒙亮，鐘鴻就去叫醒了鐘棋，鐘棋用被子悶著頭，不想起床。

　　鐘鴻便在床頭說道：“這昨兒個(gè)，還有個(gè)人嚷嚷著買鞋呢，今兒個(gè)，就又想賴床不起，那到底是去還是不去了？”

　　鐘棋一聽到買鞋，便一股腦的翻身起了床，說：“買買買，爺爺，你等我洗把臉，我們現(xiàn)在就去。”

　　鐘鴻：“那可要快點(diǎn)了，你二嬸起來，就不讓我們?nèi)ベI鞋了。”

　　鐘棋：“好，爺爺，我很快的。”

　　鐘鴻：“嗯。”

　　倆人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

　　爺孫倆或是一前一后，或是并排走著。

　　鐘鴻：“累不累啊？”

　　鐘棋搖搖頭說：“不累。”

　　鐘鴻：“累了就說，爺爺背你。”

　　鐘棋：“好。”

　　又往前走了走，鐘棋停住了腳步，問道：“爺爺，你說爸媽他們什么時(shí)候才回來啊？”

　　鐘鴻：“咋的了？想了？”

　　鐘棋：“嗯嗯，想了，也想哥哥。”

　　鐘鴻：“他們看完病就回來了。”

　　鐘棋：“爺爺，他們不會不回來了吧！馬叔人那么好，要是把他們留下來怎么辦呢？”

　　鐘鴻：“再怎么樣，家還是在這里啊！你放心，會回來的。”

　　鐘棋：“好吧。”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便走到了明縣。

　　鐘鴻：“餓了吧！好不容易來趟縣城，想吃什么就給爺爺說，爺爺給你買。”

　　鐘棋搖搖頭，說：“沒有想吃的。”

　　鐘鴻：“自從你媽她們離開后，你這小饞貓啊，就沒吃好過，這我是知道的，爺爺好不容易帶你來趟縣城，你想吃啥，就給爺爺說。”

　　鐘棋看著遠(yuǎn)處的糖葫蘆，咽了咽口水，指著說：“爺爺，我想吃糖葫蘆，可以嗎？”

　　鐘鴻：“可以可以，走，帶你去買。”

　　鐘棋：“嗯嗯。”

　　鐘棋拿著糖葫蘆，說道：“爺爺，要是姐姐和哥哥在就好了，我們大家一起吃。”

　　鐘鴻：“你吃，等你哥哥姐姐來了，爺爺便再買。”

　　鐘棋：“好，爺爺，您先嘗一口。”

　　鐘鴻：“我這年齡大了，牙口不好，咬不動了，你自己吃吧。”

　　鐘棋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好吧。”

　　鐘鴻：“爺爺先帶你去買鞋，等買了鞋，我們倆去吃飯，吃完飯就趕緊回家，省得讓你二嬸再說你。”

　　鐘棋：“好。”

　　兩人走到一個(gè)鞋店門口，鐘鴻往里看了看，說：“走，進(jìn)去。”

　　鐘棋：“好。”

　　各式各樣的鞋子擺滿了貨架，鐘棋一眼便看到一雙紅色的布鞋，上面繡著兩朵玫紅色的小花。

　　鐘棋：“爺爺，我喜歡那雙鞋。”

　　鐘鴻：“哪雙？”

　　鐘棋指了指前面，說：“那雙，紅色的那雙。”

　　鐘鴻：“走，過去看看。”

　　兩人走到擺鞋的跟前，鐘鴻剛準(zhǔn)備拿下來給鐘棋試一試，就被一個(gè)身著黑色西裝的女人堵在了面前。

　　鐘鴻的手退了回來，對那個(gè)女的說道：“娃想買雙鞋，喜歡那雙，我取下來試試。”

　　那個(gè)女的咬了一口手里面拿的梨，從上往下細(xì)細(xì)大量了一番鐘鴻，說道：“我這鞋不試，試了可是得買回去的，要是不買，就甭試了。”

　　鐘鴻：“我不試試，咋知道這些適不適合孩子？”

　　那女的有咬了一口梨，汁水一并迸出來，濺到了鐘棋的臉上。

　　鐘棋抹了一把臉，說：“爺爺，咱們?nèi)e的地方看看，我不買了。”

　　鐘鴻：“等等，爺爺問一下。”

　　女人：“到底買不買啊？”

　　鐘鴻：“你這鞋多少錢？”

　　女人：“6元，少一分不賣，不講價(jià)。”

　　鐘鴻：“6元？太貴了吧！”

　　鐘棋拉了拉鐘鴻的手，說：“爺爺，不買了，我們?nèi)e家買。”

　　鐘鴻摸了摸口袋里帶的錢，雖然有一沓子，但是都是些幾毛幾分的錢湊起來的，這些錢加起來總共也就三元，這可是自己用剩下的工資攢下來的，兩個(gè)人還要吃飯，這可怎么辦呢？

　　正在考慮之時(shí)，鐘棋拉上鐘鴻的手，生拉硬拽的把鐘鴻拉出了門。

　　臨走時(shí)，兩人便聽見那個(gè)女人喊道：“沒錢了就別進(jìn)這種店了，大街小巷的攤子多的是，那里的鞋買得起，買不起了就別進(jìn)這種店……”

　　出去后，鐘鴻說：“鐘棋，等爺爺下個(gè)星期發(fā)工資了，就給你買你喜歡的這種鞋，今天咱們就先買雙不一樣的回去，可以嗎？”

　　鐘棋點(diǎn)點(diǎn)頭，笑盈盈地說：“爺爺，什么樣的鞋我都喜歡，不用買這個(gè)店里面的。”

　　鐘鴻摸了摸鐘棋的頭，說：“好啊，好啊，乖孩子。”

　　兩人最后到了集市上，鐘棋看中了一雙擺在地上的紅布鞋買上了。

　　鐘棋開心地提著鞋蹦蹦噠噠的跳著走著，鐘鴻在后面看著蹦蹦跳跳的鐘棋，露出了笑容。

　　鐘鴻：“等爺爺帶你去吃一碗牛肉面，吃完了，咱倆就回家。”

　　回到寧樂村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

　　一進(jìn)門，鐘鴻便看見燕琴帶著三個(gè)孩子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

　　燕琴看見鐘鴻帶著鐘棋回來，便站起來說道：“哎呀，爸，你們倆可終于回來了，讓我一頓好找啊，這再不回來，明誠可要把我吃了。”

　　鐘鴻：“我一個(gè)年過半百的人，能去哪里？找我做什么？”

　　燕琴：“爸，瞧您這話說的，您確實(shí)是沒什么擔(dān)心的，可您出去的時(shí)候帶著這鐘棋啊！這大哥大嫂走的時(shí)候，把鐘棋托付給我們，您倒好，帶出去了也不說一聲，這一老一少出去，您說說，我們怎么能不擔(dān)心？您兒子一醒來，就嚷嚷著要找你們，還說什么我看不好你們了，我可是冤枉啊，兩人偷偷摸摸地走的，我也不知道啊……”

　　鐘明誠從里面走了出來，說：“少說兩句。”

　　鐘棋：“二叔。”

　　鐘明誠：“嗯，爸。”

　　鐘鴻：“你還沒回去？”

　　鐘明誠：“沒，單位放假，讓我們休息兩天。”

　　鐘鴻：“嗯，那也好，在家里面休息休息，放松放松。”

　　鐘明誠：“嗯，爸，您和鐘棋去哪里了？”

　　鐘鴻：“哦，這不快開學(xué)了嘛！我?guī)х娖迦タh城里買了雙鞋，這開學(xué)沒鞋穿。”

　　鐘明誠：“昨天不是說了嗎？今天燕琴就會帶鐘棋去買，您這年紀(jì)大了，怎么還帶這個(gè)照應(yīng)不了你的孩子往縣城跑呢？這要是摔了出啥事了，大哥回來我該怎么交代啊？”

　　鐘鴻：“你爸我這一輩子什么沒干過，沒那么細(xì)皮嫩肉的。”

　　鐘明誠：“唉，行了，買上了就好，你們倆還沒吃飯呢吧，我去給你們熱點(diǎn)中午的飯。”

　　鐘鴻：“不用了，我們倆吃過了。”

　　燕琴：“喲喲喲，我就說不用留吧，這爺爺帶親孫女出去，還能讓孫女餓著肚子不成？我就說你這好心當(dāng)驢肝肺了吧。”

　　鐘明誠：“少說兩句吧。”

　　 燕琴：“我還偏要說，憑什么我們娘仨就得坐在這破院子里，日日操勞，服侍老的，服侍小的，還落不著好，這人家們拍拍屁股就能去縣城一趟，買東西吃好吃的，我們?yōu)槭裁淳偷眠@樣，我這一月連一趟娘家都回不去，憑什么？這今年大哥大嫂不在，把一家子人撂給我，說是去給女兒看病，這么多天不見人影，誰知道是去外面逍遙快活去了還是真看病去了！”

　　鐘鴻：“你別說了行不行？”

　　燕琴：“憑什么不讓我說話，今年的地都是我一個(gè)人在操持，大哥大嫂呢？那是我一個(gè)人的地嗎？這平日里叫鐘棋去地里干干活幫幫我，也幫不好，還皺著個(gè)眉頭，我這天天操勞，對不起誰了我？”

　　鐘棋：“我媽在的時(shí)候，那你又什么時(shí)候下過一次地？那次下地不是我媽和我姐在干？那個(gè)時(shí)候你怎么不說？”

　　燕琴：“這老的老的不疼我們，小的小的還頂嘴，這怎么活啊…老天爺啊！”

　　鐘棋：“我……”

　　鐘鴻咳了一聲，示意鐘棋別再說話。

　　鐘鴻：“你這鬧的又是哪一出？”

　　燕琴：“我就直說了吧，等大哥來，我們就分家吧。”

　　鐘明誠沒料到燕琴這么快就說出了這個(gè)事情，便一下子驚在了原地。

　　鐘鴻也愣了半天，說：“我這老爺子還在一天，我們的家就在！我不說分家，誰也別想分家！”

　　燕琴：“難道要這樣坐一輩子嗎？”

　　鐘鴻怒吼道：“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們愛怎么分就怎么分！”

　　燕琴：“爸，你這話就不對了，現(xiàn)在家里面有兩個(gè)兒子的，都在分家，又不是我憑空想出來的。”

　　鐘鴻：“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我再說一遍，只要我還在一天，我們鐘家就不能分家！”

　　燕琴繼續(xù)討?zhàn)埖溃骸鞍郑覀冞€是分了吧，這家里面孩子們也大了，這么坐下去實(shí)在是……”

　　不等燕琴說完，只見院子中間放著的桌子被抬翻了。

　　隨后，鐘鴻便提著一把斧子走了過來，一斧頭下去，桌子從中間被劈成兩半，四分五裂開來。

　　鐘鴻提著斧子，指著燕琴喊道：“從今以后，誰再敢提分家兩個(gè)字，我就這樣砸死誰！”說完，鐘鴻就進(jìn)了屋。

　　別說小孩子了，燕琴和鐘明誠也被嚇得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喘。

　　這么多年來，對于這個(gè)公公，燕琴說怕也不怕，說不怕也怕，但終歸還不怕的，燕琴明白，鐘鴻再怎么樣，也要看鐘明誠幾分面子，自己再怎么過分，鐘鴻也會顧及鐘明誠，不會對她怎么樣，相較于平日里對章彩兒的大呼小叫，對于她，鐘鴻還是不多說話的。

　　可今日，沒想到，她提的一句分家，觸到了鐘鴻的逆鱗，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鐘鴻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她確實(shí)害怕了。

　　鐘明誠也愣了好一會兒，沒想到，父親的脾氣還是在的。

　　他也覺得，提分家確實(shí)不合適，父親還在世，何必分開住呢？

　　鐘明誠好不容易回趟家，沒成想?yún)s出了這樣的事，越發(fā)覺得郁悶。

　　他指著燕琴喊道：“瞧你干的好事，愣什么愣，趕緊過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