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魏一川把王佐才叫到辦公室,臉色凝重,沉默不語,只是一個勁地捶打手掌。
“魏總,是不是合同的事有什么問題?”王佐才小心翼翼地問。
“合同......倒是沒問題。”
“只是那丁總,遲遲沒有打款過來......”
“阿才啊,你看哪,是不是你去馬場見一見丁總比較好......”
魏一川擺出艱難的笑容,兩眼盈盈地看著王佐才。
”臥槽,這是要叫我催款的節奏嗎?“王佐才心里嘀咕著。
”沒,沒問題,魏總,我這就去見丁總一面,順便帶點點心問候一下他。“
”好咧,阿才,只要這個單成了,年終獎多少你自己開!“魏一川狠狠地拍著胸口。
”魏總,你這是折煞我了,我為您盡心盡力辦事,您什么時候虧待過我?“王佐才也同樣露出艱難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卻毫無笑意。
”那是,那是自然的,哈哈哈!“魏一川拍了拍王佐才的肩膀。
”我這就出發,魏總!“
”去吧,我靜候佳音!“
王佐才提著“粵得意”的點心盒,坐上了出租車,直接奔丁富甲的馬場去了。
這次他再次經過“步障”,這又紫又紅的20公里長廊,卻沒有再次綻放起他心中的漣漪。
”這丁富甲,富甲天下,是上谷地區一等一的大富豪,在上谷地區置有大量物業,這點錢對他來說算個屁啊,我看也不至于拖欠我們這一個小單啊!“王佐才心里再次犯嘀咕,他怎么都想不懂丁富甲拖欠金款的理由。
出租車停在了馬場外圍的”金溝“,王佐才看見丁富甲在馬場中央騎馬,雙手提起”粵得意“的點心盒,小步亦趨地往丁富甲那奔過去。
”丁總,打擾了,近來可好?“王佐才臉上堆滿笑容地詢問道。
”哦,阿才啊!“丁富甲卻冷冰冰地回應著他。
”這魏總,讓我來問候一下您,我還帶來了些點心來。“
”哈,魏一川問候我,他是讓你來催款的吧?“丁富甲不屑地說。
”這......沒這個意思,丁總,我們哪敢催您的款,只是這合同都簽了,您看,那天方便給我們結個款唄......”
丁富甲騎著的馬一頓騷動,丁富甲把韁繩一收,馬兒一下子就老實了,乖乖地停在了原地不動。
“這點小錢對我來說算個屁啊!但是我不喜歡別人拒絕我,不識好歹的家伙,我來挖你,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這款我什么時候高興,就什么時候結,你回去吧!”丁富甲扭頭離去,馬兒也跟著他的步伐轉身。
“丁總,您不給我個確切的結款日期,我是不會走的,要是您氣還沒有消的話,隨便使喚我吧!”王佐才恭敬地站在了原地,低下了頭,朝丁富甲的放下鞠了一躬。
“這可不是鞠躬就能解決的事情,你放心,這款我走不了,聲譽對于有錢人還是很重要的!”丁富甲言語中充滿嘲諷的語氣說。
王佐才聽后,放下了手中的點心盒,往丁富甲的方向走去,突然,他像只貓一樣跪下趴在原地,就趴在了丁富甲馬兒的腳邊。
“丁總,請您下馬!”王佐才畢恭畢敬地說道。
“這,你這是要干什么?”丁富甲不解地問。
“丁總,請您踩著我的背下馬!”王佐才滿臉通紅地喊道。
丁富甲的馬兒再次騷動起來,左右搖擺,丁富甲一邊收緊韁繩,一邊盯著王佐才趴下的背影。
沉默良久,馬兒也安靜下來,仿佛馬兒也在看著趴下的王佐才。丁富甲推了推墨鏡,緩緩地說道:“這又何必了,早知如此,你當初跳槽過來就好了嘛!”
“請丁總下馬!”王佐才仍舊說著,汗水卻早已浸濕了他的襯衫,大豆般的汗水從額頭一滴一滴地往地下滴落。
丁富甲緩緩地伸出右腿,一腳踩在了王佐才的背上。
王佐才覺得背上十分沉,其實丁富甲沒多重,他是個瘦削的男子,但是王佐才卻覺得異常的沉重,背上的負擔壓得他喘不過氣,臉上的汗水在地上滴滿了一個圈。
丁富甲的左腿也踩在了王佐才的背上。王佐才覺得快承受不住了,這么多年在職場上的屈辱感也沒有此時此刻的強烈,他的臉漲紅得像一個鼓一樣,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仿佛背上有千斤重,逐漸汗水朦朧了他的雙眼,他開始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聽得到夏天的蟬鳴鼓噪,在他的耳邊響個不停。
丁富甲從王佐才的背上下來了,雙腳踩在馬場的黃土上,手在馬背上來回撫摸,馬兒碧璽般的大眼正看著丁富甲。
“你走吧!”丁富甲說罷,牽著韁繩徑直走出馬場,馬兒甩著馬尾向前走。
整個馬場,唯獨留下王佐才一人,他一個人伏在地上,臉龐緊貼著燙熱的地面,他在馬場中央趴著,久久未曾爬起。屈辱,正灌注了他全身,使他動彈不得。
七月的夏天,火爐般的天氣,一個人騎馬,一個人跪下,清風不見,蟬鳴不息,這出戲終究是演完了。
丁富甲的款如期打來,魏一川滿懷開心地在公司放鞭炮慶祝,王佐才失落地走在富庶繁榮的上谷大街上,手里攥著的是他提前發放的年終獎。
他覺得這個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在這個諾大的都市里,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感。
他一個人坐在星巴克的櫥窗,捧著手中的星冰樂,嚼著吸管,看著這條街上人來人往的年輕男女,或嬉笑,或相擁,唯獨自己感到落寞至極,對這個無比熟悉的城市感到異常的陌生。
就連天空,他都覺得晦暗得不行。
晚上,他約了好友花形透到清吧“本部”,兩個昔日高中籃球校隊的隊友坐在了一起暢談人生。
“花形,你說我到底值不值得?”
“我像條狗一樣地討好那個丁富甲!”
“我感覺我連做人的尊嚴都丟失了!”
王佐才失落地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面對王佐才的康德三問,花形透沉默不語,推了推眼鏡,反問道:“那你覺得值得嗎?”
花形透死死地盯著王佐才,王佐才放下手中的蘋果馬天尼,同樣盯著花形透的雙眼。
“沒有首付,就買不了房子,沒有房子就娶不了千葉!”
“我跟千葉拍拖5年了,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即使把靈魂獻給惡魔也好!我也要結婚!”王佐才一拳捶在酒桌上,桌上的酒杯也被捶得微微震動。
”那就得了!阿才!”
“只要你覺得值得,那一切都是值得的!“花形透輕輕地拍了拍王佐才的肩膀。
王佐才眼中泛起了淚水,竟一個人啜泣了起來,漸漸地泣不成音,挨在了花形透身旁。花形透用手攬住王佐才的脖子,死死地按著他的肩膀。
燈紅酒綠的酒吧里,一個人哭泣,一個人陪伴,所有的負面情緒都伴隨著喧鬧的搖滾樂曲消散而去。
次日,王佐才買下了垂延已久的Dream House,當天,他挽著游千葉的手,兩個人甜蜜地走進了民政局,領了早就該領的結婚證。
”阿才,我們是生一個寶寶還是生兩個寶寶好?“游千葉挨在王佐才的肩膀,挽著手嬌滴滴地問。
”你喜歡吧,孩子像你就好,你長得漂亮!“
兩人幸福地相擁在一起,王佐才緊攥著游千葉的手,忽然他覺得上谷街的天空又變得明亮起來,陽光仿佛直射進他的心中。
他伸開手掌遮擋直射著他的陽光,心里想:“苦盡甘來的感覺,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