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是商場(chǎng)(chǎng)的一塊大屏幕，上面滾動(dòng)(dòng)著新聞。
“6月23日，谷物教派、電子與機(jī)(jī)械教派、三相聯(lián)(lián)合教派在舊北京提前召開(kāi)三教交流會(huì)(huì)。實(shí)(shí)屬三年難得一次的盛況。”
“這是要干什么？”寧末澤嘀咕。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電子與機(jī)(jī)械教派要聯(lián)(lián)合其他兩教抓捕他。
這里不能久留了。
他掉頭就走，這時(shí)(shí)一輛公共交通駛過(guò)來(lái)(lái)，揚(yáng)(yáng)起灰塵。一旁的人們走上車的前廂，人造人去車的后廂。兩個(gè)(gè)群體不相干擾。
十字路口，膠囊狀的車輛川流不息，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公用人造人在路上打掃衛(wèi)(wèi)生，灑水除塵，它們沒(méi)能量時(shí)(shí)會(huì)(huì)站到一個(gè)(gè)亭子里充電。
通勤列車轟然加速，幾乎無(wú)(wú)聲地在高樓中穿梭。
陽(yáng)(yáng)光很大，舊日北京。
櫻好奇地望著這一切，雖然自然智能在生產(chǎn)(chǎn)她時(shí)(shí)便灌輸了這個(gè)(gè)世界的基本知識(shí)(shí)，使她知道了世界的模樣，可那是靜止的，現(xiàn)(xiàn)在的景象是動(dòng)(dòng)態(tài)(tài)的。
寧末澤望見(jiàn)前方的游樂(lè)場(chǎng)(chǎng)異常火爆，人擠人要擠死人。他納悶了一會(huì)(huì)，才想起網(wǎng)(wǎng)上說(shuō)(shuō)今天是人造人日。
這是自然智能、蒼龍和生物賽博三家公司定下的專門為人造人慶祝的節(jié)(jié)日。舊歷2910年的今天，聯(lián)(lián)合國(guó)(guó)頒布《人造人法案》，正式承認(rèn)(rèn)人造人的地位，并且把制造人造人的權(quán)(quán)力授予給這三家公司。日后人造人產(chǎn)(chǎn)業(yè)(yè)大興，許多人造人公司如雨后春筍冒了出來(lái)(lái)，但都敵不過(guò)這三大巨頭。
今天有很多人把自己買的人造人帶出來(lái)(lái)了啊。寧末澤拉著櫻一路走。櫻到處張望，看見(jiàn)女性人造人推著輪椅，和輪椅上的老婆婆說(shuō)(shuō)話；穿著時(shí)(shí)尚的女性挽著英俊的男性人造人，他們有說(shuō)(shuō)有笑；留著胡子茬的男人和女人造人一起照料女兒。
寧末澤拉著她跑進(jìn)(jìn)了手機(jī)(jī)店，這是他融入時(shí)(shí)代的第二步。現(xiàn)(xiàn)在的手機(jī)(jī)已經(jīng)(jīng)相當(dāng)(dāng)便宜了，而且外貌得到了極大的改良，首先它很薄，并且可以彎曲。人們喜歡把手機(jī)(jī)彎曲后戴在手腕上，因此手機(jī)(jī)也被稱為腕機(jī)(jī)。
買完手機(jī)(jī)，他們回到了白色酒店。
寧末澤帶著櫻上樓，打開(kāi)房門。陽(yáng)(yáng)光從窗戶里照進(jìn)(jìn)來(lái)(lái)，窗格把陽(yáng)(yáng)光切成碎片投到地板上，風(fēng)(fēng)吹得白色的窗紗起落。
“我們今晚就睡這里。”寧末澤告訴她。
“嗯。”櫻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
“你，我，孤男寡女。”寧末澤微笑，指指自己，指指她，嚇?biāo)耙購(gòu)陲L(fēng)(fēng)高，也許我會(huì)(huì)把你吃了也說(shuō)(shuō)不定。”
櫻以為他說(shuō)(shuō)的是吃的本義，身體便輕輕顫抖，然后想到了自己是人造人，便很認(rèn)(rèn)真地說(shuō)(shuō)：“你不能吃我。我是機(jī)(jī)械構(gòu)(gòu)成的，你吃了我會(huì)(huì)生病的。如果你餓了，我可以給你叫外賣。”
寧末澤坐到床邊，順著她的話說(shuō)(shuō)：“以后我的飯菜都是你負(fù)(fù)責(zé)(zé)。”
“嗯。”她輕輕地說(shuō)(shuō)。
這個(gè)(gè)時(shí)(shí)代真的方便。難怪死宅這么多，他想。
“你們?nèi)嗽烊艘X(jué)嗎？”寧末澤想起了這個(gè)(gè)問(wèn)題。
“不用。”櫻淡淡地說(shuō)(shuō)，“但我可以陪你休眠。”
“你看我們?nèi)祟愑猩窬煺擼銈內(nèi)(nèi)嗽烊擻刑厥餑芰φ邌幔俊睂幠蓡?wèn)?p> “有的。”櫻眼珠子轉(zhuǎn)(zhuǎn)了轉(zhuǎn)(zhuǎn)，好像是在檢索信息，“恩眷型人造人。他們經(jīng)(jīng)過(guò)神靈的改造，可以匹敵神眷者，但數(shù)(shù)量極少，基本上被用來(lái)(lái)侍奉半神和天使。”
“半神？”寧末澤一愣。
“神眷者的等級(jí)(jí)劃分，有三大階級(jí)(jí)：第三階級(jí)(jí)，類人級(jí)(jí)；第二階級(jí)(jí)，半神級(jí)(jí)；第一階級(jí)(jí)，天使級(jí)(jí)。‘以凡人之軀領(lǐng)(lǐng)受神眷’是類人，‘以凡人之軀求得神性’是半神，‘脫離凡軀而領(lǐng)(lǐng)受權(quán)(quán)柄’是天使。”櫻把網(wǎng)(wǎng)上的信息如實(shí)(shí)復(fù)(fù)述出來(lái)(lái)。
“唔。”寧末澤沉吟。
“你為什么不成為神眷者呢？”
“可以考慮。”他說(shuō)(shuō)，“你知道有哪些暗網(wǎng)(wǎng)嗎？我要通過(guò)暗網(wǎng)(wǎng)找人制作居民證。”
櫻點(diǎn)(diǎn)頭：“我知道。公司在我們腦中儲(chǔ)(chǔ)存了一個(gè)(gè)網(wǎng)(wǎng)址，用來(lái)(lái)聯(lián)(lián)系公司的，它可以轉(zhuǎn)(zhuǎn)接到幾乎所有暗網(wǎng)(wǎng)上去。”
她拿來(lái)(lái)酒店配備的平板，下載了一個(gè)(gè)軟件，通過(guò)它改變幾次線路，輸入網(wǎng)(wǎng)址，輕輕一點(diǎn)(diǎn)，界面由白轉(zhuǎn)(zhuǎn)黑，屏幕浮現(xiàn)(xiàn)出紅色的字體。櫻點(diǎn)(diǎn)擊登錄，把眼睛湊到攝像頭前面。攝像頭掃描她瞳孔里的條形碼。
“歡迎來(lái)(lái)到自然智能公司，你有什么話想告訴你父母？”富有感情的女聲響起。
“轉(zhuǎn)(zhuǎn)到深紅祭壇。”櫻說(shuō)(shuō)。
“好的。”
界面變成深紅色，漆黑的字體顯現(xiàn)(xiàn)出來(lái)(lái)。深紅祭壇是第三區(qū)(qū)最大的暗網(wǎng)(wǎng)，它是線上交易平臺(tái)(tái)，平臺(tái)(tái)上有正經(jīng)(jīng)的交易，也有邪惡的交易，最典型的便是交易人造人女奴。因?yàn)檣羆t祭壇的站主有教派背景，三大人造人公司也不好把網(wǎng)(wǎng)站封掉，只能依靠人造人的舉報(bào)(bào)力量，盡可能減少人造人女奴交易。
寧末澤拿過(guò)平板，在網(wǎng)(wǎng)頁(yè)(yè)翻找帖子，里面的帖子有很多血腥獵奇的內(nèi)(nèi)容，只是看標(biāo)(biāo)題，寧末澤便忍不住作嘔。他翻到了一個(gè)(gè)制作居民證的帖子，打字：“我要制作居民證。”
對(duì)(duì)方很快回復(fù)(fù)：“你一個(gè)(gè)人造人要什么居民證？”
呃，忘了這是三三的賬號(hào)(hào)。寧末澤打字：“我是她主人，我需要居民證。”
“嗯……她。好吧，把你的照片，姓名，籍貫，生日都告訴我。不要忘了電話和住址，我制作完后會(huì)(huì)把居民證郵寄給你。”對(duì)(duì)方過(guò)了幾秒發(fā)(fā)過(guò)來(lái)(lái)一條消息。
“多少錢？”寧末澤問(wèn)。
“二百，先交一百押金。絕對(duì)(duì)公正。”對(duì)(duì)方回復(fù)(fù)。
寧末澤通過(guò)網(wǎng)(wǎng)上支付給了他一百塊，然后照了張照發(fā)(fā)過(guò)去，給了他自己的名字籍貫和生日，把電話和賓館地址給了過(guò)去。對(duì)(duì)方回復(fù)(fù)了一個(gè)(gè)OK的手勢(shì)(shì)。
他退出帖子，心里忽然一動(dòng)(dòng)，翻到了最底層的帖子。這個(gè)(gè)帖子發(fā)(fā)表在昨天晚上，ID是艾克休恩，標(biāo)(biāo)題是“出售基因藥劑”。
寧末澤點(diǎn)(diǎn)了進(jìn)(jìn)去，詢問(wèn)版主：“你這里有什么基因藥劑？”
版主好像在等著他，他一發(fā)(fā)消息，對(duì)(duì)方立刻回復(fù)(fù)：“我這里有兩個(gè)(gè)基因藥劑，一個(gè)(gè)‘狂暴’藥劑，一個(gè)(gè)‘演戲’藥劑。”
寧末澤想起了他在網(wǎng)(wǎng)上了解過(guò)的一些知識(shí)(shí)。
基因藥劑由神國(guó)(guó)制作，里面包含了納米機(jī)(jī)器人、工具酶和基因分子。
注射藥劑后，納米機(jī)(jī)器人把工具酶和基因分子牽引到干細(xì)(xì)胞，改造干細(xì)(xì)胞的DNA，植入外源基因。利用干細(xì)(xì)胞的分裂分化，人體可以得到更多的基因。在納米機(jī)(jī)器人的參與下，完成對(duì)(duì)人體所有細(xì)(xì)胞的基因改造。
這個(gè)(gè)時(shí)(shí)間通常是一個(gè)(gè)小時(shí)(shí)。
這些外源基因——讓人類成為神眷者的基因，不存在于大自然。這些基因是由神創(chuàng)(chuàng)造出來(lái)(lái)的。神造基因帶給了神眷者超強(qiáng)(qiáng)的力量和奇跡般的能力，被狂熱的神信徒稱呼為“天國(guó)(guó)的嗎啡”、“神的甘露”。
他的手指劃過(guò)，看著對(duì)(duì)方發(fā)(fā)來(lái)(lái)的消息。
“狂暴”藥劑，這是暴怒特遣隊(duì)(duì)的人注射的藥劑，感覺(jué)不是很強(qiáng)(qiáng)。它只會(huì)(huì)帶來(lái)(lái)無(wú)(wú)窮無(wú)(wú)盡的力量，而且還有副作用，容易暴躁。他想了想，謹(jǐn)(jǐn)慎地打字問(wèn)：“‘演戲’藥劑能給我?guī)?lái)什么能力？”
對(duì)(duì)方回復(fù)(fù)：“你注射這個(gè)(gè)藥劑后，可以獲得演戲的能力。你想想，世界上有誰(shuí)(shuí)會(huì)(huì)在臺(tái)(tái)上演戲呢？戲劇演員、小丑、電影明星、魔術(shù)(shù)師、主持人？其實(shí)(shí)人生如戲，每個(gè)(gè)人都在生活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演著不同的戲。生活，便是演出自己的一場(chǎng)(chǎng)戲罷了。有的人演得好，生活便好；有的人不會(huì)(huì)演戲，生活便窮困潦倒。有句古話，來(lái)(lái)自舊歷21世紀(jì)(jì)，說(shuō)(shuō)的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寧末澤很熟。演戲，便是演出自己的人生么？“演戲”藥劑便是“人生”藥劑？
自己擁有“劇本”，豈不是和“演戲”藥劑很配？
“你沒(méi)告訴我具體有什么能力？”寧末澤打字。
“哎呀，你買下來(lái)(lái)之后不就知道了嗎？”對(duì)(duì)方回復(fù)(fù)。
“你總得告訴我這個(gè)(gè)藥劑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吧？”寧末澤打字。
“呵呵，讓姐姐告訴你，注射了這個(gè)(gè)藥后，你便可以以天下為舞臺(tái)(tái)，眾人為觀眾，你為戲子，調(diào)(diào)動(dòng)(dòng)他們的情緒，讓他們?yōu)檳愣瘋瑸檳愣鳒I，為你而喜悅，為你而癲狂。你會(huì)(huì)給這個(gè)(gè)世界帶來(lái)(lái)一出絕妙的好戲！”對(duì)(duì)方又是秒回復(fù)(fù)。
寧末澤沉默地看著消息，不得不說(shuō)(shuō)，這個(gè)(gè)藥劑很符合他的性格。艾克休恩是女性，當(dāng)(dāng)然，不排除對(duì)(duì)面是糙漢子的可能。
他打字：“好，我就要這個(gè)(gè)。”
“親，付款101萬(wàn)(wàn)。”對(duì)(duì)方發(fā)(fā)來(lái)(lái)一個(gè)(gè)支付鏈接。
如果是糙漢子，這個(gè)(gè)口氣也太惡心了吧？寧末澤看到了支付費(fèi)(fèi)用，感覺(jué)一陣心痛，他現(xiàn)(xiàn)在只剩下104萬(wàn)(wàn)。基因藥劑居然這么貴。
“能不能便宜點(diǎn)(diǎn)？”寧末澤問(wèn)。
“要貸款嗎？我們這里支持裸貸哦。”對(duì)(duì)方回復(fù)(fù)。
見(jiàn)鬼！誰(shuí)(shuí)會(huì)(huì)裸貸？自己本就沒(méi)錢，裸貸到最后利滾利滾利滾利滾成大雪球，然后雪崩，自己豈不是更慘？
“我需要告訴你住址嗎？”寧末澤問(wèn)道。
“不需要，其實(shí)(shí)深紅祭壇的后臺(tái)(tái)可以查看到每個(gè)(gè)用戶的即時(shí)(shí)地址，我有權(quán)(quán)限，可以直接看到你在哪里。我會(huì)(huì)派人送貨上門滴。”對(duì)(duì)方發(fā)(fā)來(lái)(lái)一個(gè)(gè)吐舌頭的表情。
權(quán)(quán)限這么高？不過(guò)深紅祭壇居然會(huì)(huì)偷偷采集用戶信息？那它有沒(méi)有打開(kāi)我的攝像頭？寧末澤用手蓋住平板的攝像頭，打字：“什么時(shí)(shí)候到貨？”
“明天。”對(duì)(duì)方說(shuō)(shuō)。
寧末澤匯去了101萬(wàn)(wàn)。自己快沒(méi)錢了。
他一退出去，立馬關(guān)(guān)閉了深紅祭壇，并且把平板關(guān)(guān)機(jī)(jī)，用桌上的餐布蓋住平板。這年頭，隱私變得越來(lái)(lái)越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