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寫一段花開,我想寫一片草綠,我想寫一捧天曉,我想寫一場山涌,我想寫一剪嶺明……
檢過了票,我登上了車。我很幸運,買到了綠皮火車靠窗的位置。
山與海與天與雪,波瀾起伏的山丘此時正在裹上素裝。漫天的鵝毛大雪落在起伏的山丘上,輕柔而曼妙。
此時的列車緩緩啟動,此時的我抱起了我的小杯子。列車發出了“咔嗒咔嗒”的聲音,我對著杯口吹了吹,茶香慢慢的飄舞到我的鼻尖,溫暖也隨它爬上心間。
我欣賞著大興安嶺的冬天。我想,這種情感叫做“沉浸”。我沉浸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里,仿佛獨自坐在這一趟雪國列車上。
“雪國列車”四個字似乎就足夠浪漫了,或許是因為雪夠浪漫吧!哈哈,我也想變成一片雪花,像徐志摩寫的那樣“飛揚,飛揚,飛揚——”
我確實不會去往那寂寞的幽谷,因為我的列車正在飛速駛向熱情的大草原!
藍色天海中長滿了珊瑚?好啦,其實是一棵棵楓樹啦!但是因為水分稀缺,這里的樹木放棄了高大挺拔的身姿,都長得跟珊瑚似的。
秋高氣爽,高遠蔚藍的天空之下,樹木低矮寬闊,色彩明亮。
我愈發覺得,我的列車穿過了海洋了。之前冬天的大興安嶺,就如同海浪一般翻涌,或許當陽光直射下來的時候,它也是波光粼粼的吧!現在的藍天也是如此的“赤誠”,說得俗氣一點,這天空“一絲不掛”地抱住了這一片沙地。沒有了云彩,誰又敢說,哪個是天,哪個又是海呢?
我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咳咳咳……”我突然覺得我的喉嚨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粗獷的砂礫被我吸到喉頭,我渾身所有的一般都戰栗起來,瘋狂排斥著這些異物。劇烈的咳嗽過后,我才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我坐過站了!此時的列車竟然行駛在戈壁灘上。
風沙從窗子外不斷吹進車廂,旁邊的乘客越過我,艱難的關上了車窗。我從來沒有過像此刻一樣地狼狽與窘迫。無數雙眼睛盯著我,男人、女人,都膘肥體壯的。我被一群接近我兩倍大的龐然大物們瞪著。
“各位,我真的……很抱歉……”我試圖道歉,但是卻氣若蚊蠅。
“你去哪兒?”對面一個長得很像成吉思汗的人問我。
“春天。”這該死的鬼使神差!我怎么說了一句這么傻的話!
“對不起丫頭,我漢話不太好,你想去哪兒?”
我更加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了。
“你像快可以吃了的手把肉,你不熱嗎?”
我趕緊脫掉了從冬天穿來的大衣,然后說:“我票買到科爾沁。”
“可能會比較麻煩,這趟車不折頭。”男人皺起眉頭。
我把我的腦袋深深埋在胸前。
“我要去我叔叔家牽駱駝,我可以把你放到駱駝上。”
嗯?把我放到駱駝上?
他旁邊的姐姐像是看出了我的驚訝與疑惑,瞪了他一眼,說:“我叫其其格,他叫哈丹巴特爾,我們要去叔叔家牽駱駝,然后回科爾沁區。你那么瘦弱而且還是一個人,是不可能走回科爾沁的。所以,我們覺得我們可以同路走。”
我思考了我現在的處境,然后說:“好。”
駝鈴清脆的聲音讓我安心,確實像《城南舊事》中小英子說的一樣:拉駱駝的人,耐不住那長途寂寞的旅程,才給駱駝戴上了鈴鐺,增加一些行路的情趣。
到達草原時,正好是八月份。一望無際的綠色,配上其其格高昂、明亮的歌聲,我仿佛置身于天堂。
其其格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手持長弓,以后羿射日之氣勢拉開長弓,射向草場盡頭的靶子。不只是其其格,那達慕上的女人們,個個都氣勢恢宏,形成了壯美的草原畫卷。
哈丹巴特爾下午摔跤時被鋒利的草葉劃傷了腿肚子,我這才知道,低矮的小草也是個“刺兒頭”。
我被其其格用火把肉塞得撐得慌,我想動一動,便也跟在她們手舞足蹈起來。狂歡的草原之夜,一直到夜里一點我們才會到家里。我的大衣上粘了一些駱駝毛,我也懶得去清理它,誰讓它現在讓我覺得更暖和了呢?
一個月后我再次開始了旅程,我要一路北上回到大興安嶺。我很感謝這倆兄妹的照顧,我被他們養的壯實了一些,不會再因為寒冷而咳嗽了。
我向他們買了那頭一直陪著我的駱駝,其其格幫我裝了些干糧和羊奶,我們就出發了。一路上走走停停,沒有借住的地方的時候,我居然只需要枕著我的小駱駝就能感到安心。
草原的夜空與山里的夜空都是那樣的星光熠熠,經過幾個月的旅行,我終于回到了這里。我躺在我的花圃里,現在這里漫山遍野都是低矮的紅色杜鵑。
我突然感慨:“我終究沒能買到終點名為‘春天’的車票,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仿佛真的就永久地住在這開滿杜鵑的世界里,有一間小木屋,有一個可以養活我的花圃,還有一頭小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