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蛟,快出去!不要影響大家悟道。”有學子高聲喝道。
原來門外進來一個醉醺醺的少年,拎著一只酒壇,胸口衣襟里還插著一只噴香的烤狗腿。扶著殿柱,一屁股坐在蒲團上,斜乜著眼睛瞪著喝他的人:“悟道堂是你家開的?關你屁事!”
“哼,天天眠花宿柳!修道之人,成何體統。”那人袍袖一甩,大為不屑道。
“逛什么窯子,少爺我喝了點酒而已,別瞎說……”那人抱起酒壇,咕嘟往喉嚨里灌了一口。
“你滿身酒氣,影響到大家修煉了。”
“切,就這點定力,也想悟道凝氣?做夢去吧,少爺我放著家里的真實悟道樹不用,來這里看圖修煉,是要幫你們鍛煉心性!別不識好歹!”
張白蛟家世不凡,雖然不如宣城鹿家,但也不是悟道堂內一眾貧寒子弟得罪得起的。
眾人腹誹幾句,只能捏著鼻子忍受,任他胡鬧。
張白蛟斜倚在殿柱上,兩只眼睛瞪大了,直直地盯著悟道樹圖。
“這哥們再過不久,估計得打起肥鼾來。”浩子湊過頭來低聲道。
“別管他,咱們抓緊時間,再修煉一個時辰就回去。”趙奕搖搖頭道。
浩子一聽還要一個時辰,瞬間戴上痛苦面具,勾下頭撕起指甲來。
趙奕繼續心無旁騖地修煉,快到第二次頭暈時,突然背后一緊,傳來一股奇妙的律動。
回頭看去,只見張白蛟金冠墜地,一頭黑發披散開來,無風自動。身周十幾道氣柱,猶如乳燕歸巢,紛紛往他小腹鉆去。
“不是吧?”
滿屋學子紛紛瞪大眼睛,表情怪異。
“蒼天啊,還有沒有天理?”
“不是,他一介酒色之徒,憑什么能悟道成功?”
“難道說,喝酒吃肉逛窯子,對修煉大有裨益?”有人登時想到什么。
此話一出,堂內眾人眼睛紛紛一亮。
“哈哈,凝氣期!”張白蛟驀地跳起,眉飛色舞,插開十指往空中一撈,似乎要把什么東西撈在懷里。不過那些東西似乎很快散開,他如癡如醉地撈了七八次,突然一把扯下褲頭,揉著肚子,嘿嘿笑道:“原來丹田在這里。”
悟道堂眾學子看著他,非但不覺好笑,反而萬分羨慕。此情此景,他們也是在腦海里演練了無數遍,只是主角是自己。
張白蛟拎起酒壇,跌跌撞撞地出門去了。悟道堂內,詭異地寂靜了片刻,卻是馬上有人談論起城內哪里的窯子最出名,眼看氣氛越來越熱烈。
趙奕也是滿臉黑線,起身跟浩子離開悟道堂,打開背包里的折疊提燈,點燃提著往城里走去。
“看來悟道這事,還是講求一個緣分。比如張白蛟這樣的紈绔公子,本應該一輩子碌碌無為。但是仙緣來了,卻是一步登天。”
趙奕看了眼滿臉羨慕的浩子:“你也想學他?”
浩子嘿嘿一笑:“這種事可遇不可求,咱也沒那個運氣不是。”
說實話趙奕心里也羨慕,但中彩票這種事,羨慕不來。
眨眼間一個月已過,自那天約戰之后,鹿子鳴再未露過面,課也不上了。估計在家里閉關修煉。
趙奕樂得清靜,每日放學在悟道堂呆兩個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第三十六天,看見了“道形”。
這天還發生了一件小事,張白蛟悟道那夜,最先呵斥他的那名學子,也是悟道成功,成功躋身煉氣士之列。
他出身寒門,有此一事,無異于魚躍龍門。此后可以當黿陽學府的預備老師,也可以成為各大家族的府僚。
怎么選都是一生的吃穿不愁,修煉一途上也能得到許多助力。
浩子又是大受打擊:“你說都是人,中下品靈根,比咱們也好不了太多,怎么就這么容易突破。”
趙奕一句話不說,心里也焦躁。距離畢業,已經只剩一個多月。
回到家,陸方還沒睡下,遞給趙奕一只信封。一看抬頭,宣城住建司。
“住建司?”趙奕皺起眉頭,隱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下午住建司來人,說一個月之內,要收回房屋。”陸方臉氣得通紅道。
“為什么?這是我家的房子,他們憑什么收回去?”趙奕怒道。
“這房子當初是住建司送給你父母的。他們聽說趙方夫婦鵲橋折裂,一個遠赴蠻荒,一個出走別國,自然想著收回。這處宅邸,少說也值幾千兩銀子。”
趙奕突然心里一空,呆呆地道:“陸爺爺,我以后無家可歸了?”
“傻孩子,我家不就是你家。”陸方捋著一部雪白的長髯,笑道。“我如今雖然老得不中用,但名下也有七八十畝良田,以及巷頭一間雜貨鋪。你們兄弟倆分了,不能大富大貴。但小心經營,足夠娶個媳婦,下半輩子粗茶淡飯,平安度日了。”
“這些是浩子的,我怎么能要。”趙奕吃了一驚,連忙搖手道。
“我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分別?”浩子肅然道。“而且我堂堂男子漢,難道要靠著這點家產過日子?”
陸方點點頭,對浩子這句話,頗為贊賞:“沒有你父親,別說這點薄產,我的命也早在三十年前丟了。此事無須多說。我看信上說房屋交割日期,在你畢業之后。你安心修煉就是,不要受這個影響。”
見趙奕魂不守舍,素知他是個什么事都往肚子里裝的性格,屬于半個悶葫蘆,于是又耐心安慰了許久幾句。
趙奕告了辭,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坐在床上。
不知不覺已是后半夜,月如寒霜,灑在床沿。
趙奕突然低頭從床底拖出一個箱子,打開來,里面是一些銀兩與首飾。
指尖劃過冰冷的金屬,趙奕猛地一咬牙:“這些錢,夠用了!”
次日,趙奕照常上課,只是放學后,卻沒有去悟道堂,而是直奔后院的藏書閣。
藏書閣的一層,專供黿陽府學子使用。藏書非常雜,不僅有豐富的修煉典籍,雜七雜八的東西也收藏了不少。
趙奕找了個把時辰,終于在窗邊的書架上,找到一副地圖。開卷第一列,赫然用朱筆寫著四個鮮紅大字:十絕禁地。
趙奕面上一喜,取出紙筆,悄悄將地圖臨摹了一遍,揣著副本,直接回家。
浩子還以為趙奕突然要去藏書閣,是修煉上遇到什么難題,要參閱前輩的手跡。
直到第二天出發上學,才發現趙奕離奇消失,院里空空如也,桌上放著一封辭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