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聽得認真，張前軍還掏出本子來記。

　　“我建議你們三人還是分開養殖，前期的話承包二十畝左右，即使做大了，也不要超過70畝?！睂τ趥€人養殖戶來說，并不是規模越大越好，一定要在精力范圍內把螃蟹的質量養到最優。

　　70畝田可以養殖8萬只螃蟹幼苗，按40%的收成計算的話能收3萬只螃蟹，螃蟹質量好的話將會有一筆很大的利潤。

　　張晨給三人普及養殖螃蟹的知識。

　　張冬生雖然沒有興趣養，但是坐在一旁也聽得認真。趙雪梅剛被幾個婦人拉去打麻將了。

　　“塘里面除了養螃蟹之外，蝦、鮭魚這些值錢的也要養，另外螺絲、水草也要。水草的話選擇伊樂藻，長起來快，螃蟹夾斷了也好收拾。要經常把斷草撈上岸，保證水質干凈···”張晨繼續講了一堆關于魚塘養護的問題，如何保證水質，如何消毒等等。

　　說完這些，又講了螃蟹的習性、脫殼以及批發零售等，張晨能想到的事無巨細全部告訴了三人。

　　開始只有張前軍記，后來三人都要了紙和筆去記。

　　三人文化水平有限，遇到不會寫的字，就劃個圈圈，沒有人打斷張晨。

　　足足講了四十幾分鐘，張晨覺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又繼續：“螃蟹的食物跟人一樣要葷素搭配，不能貪圖便宜，否則養出來的螃蟹肉少而且肉質松軟，沒有市場。素的用熟玉米，葷的話用冰凍小魚，性價比最高。”

　　“小晨，剛才你說夏天七八月份，是螃蟹脫殼最多的日子，長個頭最快。這個時候每天喂食的話，哪有那么多冰凍小魚呢？玉米我們這倒是不缺?！睆埱敗姺畔鹿P，抬頭問道。

　　張晨心喜，自己還沒開口就有人問了，像張前軍這樣的“托”真是太讓人喜歡了。

　　“小魚，湖里不缺，但是七八月份每天捕撈的量肯定滿足不了你們。而且夏天新鮮魚貴，成本高。冰凍小魚淳縣的冰庫里倒是有，價格不貴，可每天往返成本又高了?！?p>　　“爸，這樣吧。等小爺爺他們螃蟹塘養起來你現在的生意也別做了。在隔壁村村頭那個廢棄的娃娃廠里弄個大冰庫，冬天的時候捕撈的小魚多，價格便宜，你收了放到冰庫備著?！睆埑哭D身對自己父親說道。

　　聽得入神的張冬生猛地一驚，連連搖頭：“這點小魚能掙什么錢，我這生意剛做起來呢?！?p>　　未來的三位養殖大戶也覺得這么做不妥，讓張冬生放棄生意給他們服務，他們實在過意不去。

　　張晨暗罵自己父親太蠢，這小販的生意是個人都能做。等做的人多了，利潤就會大大縮水。

　　但是冰庫不一樣，光場地就很難找到合適的，方圓十里也就那一個廢棄的娃娃廠適合。

　　要是趁早買下來做冰庫，那就是以后幾十家養殖戶的唯一供貨商了。

　　“爸，生意都是慢慢做起來的。除了賣螃蟹飼料，你還可以賣賣其他東西么。你現在幫幫小爺爺，小爺爺他們還能不照顧你生意？”張晨苦口婆心勸說。

　　另外三位也滿臉希冀地望著張冬生。

　　張冬生心軟，可就是不舍得放棄生意，在那猶豫不決。

　　“爸，你生意先做，買車的事情就算了，錢省下來盤下娃娃廠。做生意和建冰庫兩不誤?！睆埑靠湊f服不了父親，就讓他兩樣一起做，等冰庫生意好起來，販蝦的生意自然就看不上了。

　　“就那點錢，加上全家積蓄，最多把廠子拿下來。哪還有錢建冰庫??！”

　　“冬生，錢的事我們幾個可以幫忙墊著。你這是幫我們，我們看在眼里。這錢呢，你慢慢還，等冰庫建起來用小魚抵扣也行?！睆埳锨诹⒖滩逶挘赃厓扇它c頭支持他的決定。

　　張冬生看著自家小叔的眼神，終究不忍心拒絕，點頭答應他們。

　　送走了三位養殖大戶，張冬生苦著臉，仿佛仇人一般怒視張晨。

　　現在張冬生一門心思撲在生意上，他剛享受到輕輕松松跑一趟就把錢揣進口袋里的喜悅，卻被自己兒子捆綁著架上了一條前路迷茫的小破船上。

　　張晨不理會父親的埋怨，等明年過上躺在家里數錢的日子，就知道今天的決定多么正確了。

　　張晨心中暢快，自己將時間線輕輕拽了拽，張家村的軌跡就發生了變化，他暢想的未來來得比他預料的還要快。

　　父母有了這家冰庫，就能安安穩穩渡過晚年生活了。

　　而自己也不必有后顧之憂，可以為杏林放手去搏了。

　　2002年春節的氣氛比二十年后要濃厚許多。

　　除夕當天張家村沒有人下湖，張冬生提前通知了人家今天不做生意。

　　一大早趙雪梅拉起還捂在被子里的張晨，鼓動全家一起大掃除。

　　張晨家是上下兩層水泥房，打掃起來很費事。把每扇窗戶擦干凈之后，在趙雪梅的指揮下，又把各個犄角旮旯拖了一遍。

　　下午八仙桌上擺滿了紅紙，村里婦人們拿來的讓張晨幫寫對聯。三姑六婆一邊幫趙雪梅包餃子，一邊看著張晨豎大拇指，笑得趙雪梅合不攏嘴。

　　張晨不敢抬頭，低頭寫著對聯。直到下午三點，張晨才有時間給自家寫對聯。寫完后用自制漿糊挨個給貼在各個門框上。

　　晚飯時，趙雪梅端上來一大盆冒著熱氣的水餃。

　　青菜肉餡，張冬生小聲嘟囔不如薺菜肉餡香，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兩大碗。

　　天黑后，屋外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小孩們為哪家煙花最高最響在爭吵。

　　張晨陪著父母圍在電視機前等候春節聯歡晚會開播。

　　他記得今年本山大叔的小品名字叫《賣車》，很經典。

　　主持人和明星在電視里向全國觀眾拜年。

　　趙雪梅指著姓雪的明星大笑，比你爸還丑都能當明星。

　　張冬生氣得咬牙，嘟囔一句：“反正女的都比你好看”。

　　被趙雪梅連踢帶打，不敢還手。

　　張晨一直哈哈大笑，笑得很大聲，眼淚也笑出來了。

　　夜里12點，張晨放響了迎新春的炮竹。

　　迎新春，迎新生！

　　這就是2002年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