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老李求你了。

　　李志高這是明明白白向王壯飛搖尾乞憐了。

　　之前跟王壯飛沖突的時候，面對王壯飛的咄咄逼人，李志高也只是稍稍認慫，絕不會露出這種姿態。

　　可現在不一樣，他是牟鋼最有前途的冷軋廠的廠長，如果做出成績，將來有可能問鼎牟鋼的指揮之位，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決不能讓人輕易擊垮。

　　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李志高還是明白的。

　　王壯飛見李志高眼神里滿是哀求，不禁重重嘆了口氣，道：

　　“小雪，就別難為李廠長了，他剛剛接手工作，好多事情不了解也是正常。”

　　舒曉雪心思活絡，一下就明白王壯飛的意思，她沖攝影師道：

　　“行了，這段暫時留著，回去當素材用，我們再拍一點這個冷，冷軋廠的其他細節，

　　總得向全國觀眾展現優秀生產線的真實面貌是不是？”

　　王壯飛笑道：

　　“行，李廠長，把你的生產科長叫來，讓他給小雪帶路如何？”

　　李志高如蒙大赦，趕緊叫人，見舒曉雪給王壯飛投去一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他又在心里大罵兩人當真不要臉。

　　冷軋廠的生產科長誠惶誠恐地帶著舒曉雪參觀，李志高這才松了口氣，滿臉堆笑沖王壯飛道：

　　“王科長，今天多謝你解圍了。”

　　“呵呵，李廠長不責怪我把鬼子引到這來就已經謝天謝地，我可不敢承李廠長的謝。”

　　“別啊，”李志高慌忙道，“壯飛這么說，就是還在生老大哥的氣，

　　我，我上次，不是我這次給你賠個不是，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兄弟海涵了。”

　　王壯飛鄙夷地打量了李志高一眼，微笑道：

　　“李廠長，之前幫你圓場是因為怕擔心影響咱們鋼廠的形象。

　　說起來，指揮為什么會讓你當這個冷軋廠的廠長我現在還十分不解，

　　你應該明白這條冷軋線對咱們牟鋼的重要意義，以后好好干吧！”

　　說完，王壯飛徑自背過手，朝舒曉雪的方向走去。

　　李志高在后面咬咬牙，做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見王壯飛一臉有恃無恐的小人得志模樣，李志高心中邪火大盛，

　　他背著手快速走回辦公室，反鎖屋門之后深吸一口氣，熟練地撥打了一串號碼。

　　“李哥，有什么指示？”

　　接電話的是李志高的拜把子兄弟，這一帶著名的亡命徒黃勝彪。

　　此人在嚴打的時候曾經蹲過很久的號子，出獄之后開始開沙場，跟李志高有很多往來，手下肯玩命的亡命徒還是有幾條。

　　王壯飛雖然在上面吃的開，可總要走出機械廠，到時候隨便一個亡命徒一刀就能輕易結果了他的性命。

　　“彪子，幫我做件事。”李志高道。

　　黃振彪心里一凜，道：

　　“你安排吧哥，需要我怎么配合？”

　　“我……”

　　他本想說找個機會把王壯飛狠狠痛打一頓，可話到嘴邊，他又想起了石誠篤那天的警告。

　　少跟之前那些人來往。

　　少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李志高頓時渾身冷汗，這才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代入了之前的思維。

　　王壯飛也是上面領導知道的人物，自己狂怒之下用這種手段對付他，一定會引來上面的深究。

　　要是查到自己頭上，這錦繡前程就……

　　“說話啊李哥，你怎么了？”電話那頭的黃振彪莫名其妙地問。

　　李志高沉默了半晌，嘆道：

　　“兄弟，最近風聲挺緊，讓你手下的人稍微老實一點，盡量不要惹事。”

　　“呃，這是怎么了，有話你說不就是了。”

　　李志高哪敢多說，他隨便打了個哈哈就掛斷電話，踉蹌著坐回沙發上。

　　新購置的真皮沙發非常柔軟，李志高躺在上面，輕輕撫摸著沙發表面，越發感到后怕。

　　“不行，以后得收起這脾氣，不能讓人當槍使，也不能……也不能再脾氣這么沖了。”

　　他在沙發上躺了許久，依然沒有理出個頭緒，直到中午，生產科長惶恐地敲門進來，低聲道：

　　“廠長，那些人走了。”

　　“誰走了？”

　　“就，就是今天上午來的那些記者，還有王壯飛那個，那個家伙。”

　　李志高沉默了一陣，道：

　　“我以前受人挑撥，跟王壯飛的關系不好，

　　你說，我現在想彌補，有什么辦法？”

　　生產科長當然知道李志高和王壯飛的沖突，他沒想到李志高會問自己這個，怔了怔，吞吞吐吐地道：

　　“我覺得吧，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

　　這生產線不是那個門田智慧子送的嗎？

　　都說這門田智慧子是王壯飛的姘頭，您不如打著謝謝門田智慧子贈送生產線的旗號讓指揮出面弄個晚宴，

　　指揮的面子王壯飛不能不給，等他來了，您抓緊告訴他之前都是受人愚弄，以后會全力配合機械廠的工作，再把咱們廠檢修的活分給機械廠一部分，這豈不是皆大歡喜。”

　　“是啊！”李志高拍拍腦袋，如釋重負地站了起來，“我這就去求指揮。”

　　·

　　何立憲今天沒有上班，他半睡半醒地躺在自己家的沙發上，一副幽靜從容的模樣。

　　可家里的電話突然響起，他卻第一時間沖了上去，一把抓起聽筒。

　　“怎么樣？”

　　“何處，果然不出您所料，今天王壯飛帶記者去了冷軋廠，那個李志高對他百般巴結，還想請指揮設宴招待王壯飛，這個人還真是沒骨頭！”

　　何立憲攥緊拳頭在桌上狠狠錘了一記，罵道：

　　“這個李志高，真是利令智昏，糊涂啊。”

　　他放下聽筒，在自己的屋里快速轉了幾個來回，又一個箭步沖上去抓起話筒，播出一串號碼。

　　“何大哥？”電話那邊女人聲音軟軟糯糯。

　　“情況不太好，李志高這老小子十有八九是要出賣我，你把李志高的流水給我發一份，我要……”

　　“何大哥，上次我幫你找王壯飛的流水，已經引起了領導的不滿，

　　他們說念在我是初犯，暫不追究，若是再，再出這種事，就開除我！”

　　“怕個屁！”何立憲的聲音陡然拔高一度，“妹子，別怕，李志高這老小子不干凈，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一清二楚。

　　只要拿到了他的把柄，他就什么都不敢做，我們想辦法斗倒王壯飛，以后牟鋼的指揮就是我的。

　　嘿，到時候我就離婚娶你，你還用看你們那些蠢貨領導的臉色嗎？”

　　電話對面的女人幽怨地嘆了口氣，道：

　　“何大哥，其實，其實好多事情你做的太極端了。

　　就算你斗倒了王壯飛，指揮也不一定會讓你接班。”

　　“不可能！我何立憲是牟鋼的英雄！

　　當年有我執掌運輸部，牟鋼才第一次扭虧為盈！

　　我的貢獻指揮一清二楚，沒有同事不服我！

　　指揮不是想舉辦個什么宴會招待那個門田智慧子嗎？

　　只要王壯飛去，我就當眾揭穿他的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