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楚使館,楚墨銘有些搞不明白自家二哥為什么要答應那個圣女。他們明面上是半月前到淼都,實則早在一月前就來到了這里,自然也摸清楚這里的一些人,其中就包括北澤圣女夙兮。
“二哥,你這么做不就是承認了我們想脫離北澤的視線嗎,萬一那圣女跟北澤女帝告狀,豈不是給了北澤對我們下手的機會?”
“你以為按照我們原來的做法,最后把北澤的人趕出這里,就沒有人對我們下手了嗎。”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等于失去了北澤的庇護,下手不就更快了嗎。”
楚墨殤冷笑:“難道你還指望北澤護你安然無恙不成,想我們死,也得看那些人有沒有那個本事。”
楚墨銘看著自家二哥冰冷的·眼神,不禁抖了抖。他原本以為到了北澤的視線下,就不用太擔心刺客之類的,畢竟北澤圣女本事他們是了解過的,誰知道還是逃不過,唉。
“沒想到夙兮竟然這么敏銳,不過她坦白也省的我再折騰。”楚墨殤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對了,讓你們找的人找到沒有?”
“沒有,顧識歸自那晚出現后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我們的人都找不到蹤跡。”說到這,楚墨銘就無奈了,這還是他們殺生殿第一次找了半月之久還沒找到人。
“穆久青那里也沒消息?”
“嗯,聽說穆久青在知音閣蹲了這么多天,仍然沒找到人。”
“咔”的一聲,楚墨殤手里的茶杯便碎了。
“廢物!”
楚墨銘想哭,這與他無關啊。更何況顧識歸是知音閣的鬼車司司主,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他們也不是沒到知音閣問過,結果就是知音閣的人見到殺生殿的人就動手,他也沒辦法啊,二哥這么嚇他他都快經受不住了。
“派多一些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必要的話,我去靈運宮找。”
楚墨銘不敢置信,“二哥,去靈運宮太冒險了。”
楚墨殤一眼瞪過去,楚墨銘不敢吱聲了。看來還是他辛苦一點,帶人去趕緊找到顧識歸吧,不然他這二哥非得瘋了,真是操碎心,想他還這么年輕就已經成了老媽子,欲哭無淚。
楚墨殤可不知道楚墨銘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要是再找不到他肯定坐不住了,最遲離開北澤那天,找不到他就去靈運宮,總要找到人才行。
另一邊,夙兮剛坐下沒多久,三個人就朝她這來了。
夙花憐聲音最大,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她問侍女圣女在不在的聲音。
“進來吧,我在。”
“兮兒,你這處理好了沒,我聽說你今天又去了東楚使館?”
夙花憐一點沒有客人的自覺,自顧自的找了個位置就坐下去了,另外兩人倒是搖了搖頭,也沒客氣的坐下。
“嗯,實在是那幫東楚人太麻煩了,干脆之后都不管他們了。”
夙花憐剛翹起的二郎腿驚得又放了下去,“什么?你不管了?”
“嗯,既然他們那么渴望“自由”,就由他們去了,還省了我的人去受罪。”夙兮滿不在意的道。
“也是,但是這么放任終究是不放心。”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來這有什么事?”
坐在一旁不出聲的兩個人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
“我給你把把脈,這幾天你體內的魔氣似乎有些不安分。”
是陌辰星,夙兮歪了歪頭,“你不用跟其他樂師一起練習嗎?”
“放心,一首曲子對我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
“對啊,兮兒你趕緊讓陌公子看看,我們出宮的時候剛好碰到他,他不說我們還不知道,我看你這身體真的不能再等了。”夙花憐有些擔憂。
“一時半會沒事,等多幾天也無妨。”夙兮淡淡道。
夙惜白皺緊眉頭,“魔氣不可小看,還是要想辦法去掉。”
“實在不行就去找師父,靈運宮這么大,總有辦法。我看你也別親自去找那下封印的人了,直接派人去找吧。”
夙兮“......”這就給她安排好了,真是緊張過頭了吧。
“不用,我親自去,你們不用勸了。”
......
待陌辰星把完脈,幾人又就海神祭的事商量了一段時間,確保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當才回去休息。
幾天后,海神祭如約而至。
淼都乃至整個北澤街道上都擠滿了人,因為祭祀只在淼都舉行,故而來淼都參加祭祀典禮的人已經把淼都所有客棧都住滿了。
現在,淼都街道上張燈結彩,多是魚的形狀的燈,人們換上最華麗貴重的禮服,虔誠的等待著海神祭祀的到來。街道上擺攤小販都已不見,有的只是洋溢著笑臉的人們互相問好,向著城門方向的祭祀臺而去。
城門外,聚集著無數的人們。海面上,一個巨大的高臺半月前已經修建好,如今已經添上了各種裝飾,顯得美輪美奐。
結冰的水面下,氐鱗和氐環帶著族人靜靜地在水底等待。
“阿姐,夙兮什么時候來?我聽說海神祭的圣女最是圣潔,那夙兮必定很美。”
氐環低低的笑了:“確實如此,你第一次參加海神祭,一會可別出錯了。夙兮應該很快就到了。”
突然,一個長長的隊伍延伸而來。隊伍最前面是他們騎著雪白的龍角馬的太女,隊伍里許多身著舞衣的舞者擺著姿勢站在一個個由妖獸拉著的平臺上,樂師摻雜坐在他們身邊,簇擁著一個轎子而來,轎子里坐著一個嬌小的身影,一個容貌俊美的樂師抱著琴坐在轎子前面。遠遠看去,這隊伍似是迎接仙人的巨大場面。
北澤的人們都瘋狂了,拼命地想要往前擠,只是被護衛隊伍的白衣侍衛們攔住了。一時間,喧鬧聲勝過了其他聲音,其中很多都喊著太女和圣女,看得出來她們很得民心。
楚墨殤和楚墨銘坐在祭祀的高臺下,這里專門給他國使者準備席位,可以清楚地看見祭祀高臺上的場景。北澤皇室的人作為主人比他們還要早就到達了這里,此刻也坐在這里觀看祭祀。
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了那被簇擁而來的轎子,秦云哲就坐在楚墨殤他們對面,自然也看見了那轎子,這一看他的眸光頓時就離不開了。
聽著周圍許多人談論的聲音,楚墨銘也有些心癢癢。
“二哥,你說這次圣女會不會摘下她的面紗,來了這么久,我也算是見過圣女最多次數的人了,可每次她都戴著面紗,你說她是不是丑的不能見人?”
楚墨殤看著轎子里靜靜地坐著的身影,她仿佛自成一個世界。不論周圍多么喧鬧,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不會。”楚墨殤說完便不再開口。
對面的秦云哲聽見他們的談話,暗道:怎會丑,她從來都是最能吸引人注意力的那個,從來都是光彩奪目的,只除了那一次......想到這,他的心突然微微刺痛了一下,隨即緩過神,不露聲色。
隊伍臨近高臺,宛如雕塑般不動的舞者們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琴聲戛然而響,隨后便是清脆悅耳的樂聲,似是波浪拍打的聲音又似乎慘雜著深海神秘的聲音。舞者們輕盈的舞動,圍住高臺,翩翩而舞。
夙兮從轎子上緩緩走下,面紗隨風而動。路過陌辰星時微微頓了一下,聽見他期待她的表現,夙兮嘴角勾起。隨后她一躍而起,兩道藍色的身影隨后跟上,輕輕地落在高臺上。風揚起夙兮白色的裙擺,寬大的袖擺上栩栩如生的九尾似隨風擺動,只一眼,便驚為天人。
臺下百姓們看到這一幕早已忘記了呼喊,只剩下滿眼驚艷和虔誠。
楚墨殤眼里只剩下那白色的身影,體內似乎有什么要沖出來。
他看到那擁有九尾的小姑娘亭亭而立在高臺上,笑容動人,九尾在她身后擺動,隨后她迎風而舞。飄飛的白雪也掩蓋不住那一席白衣的姑娘張揚的神色。她笑著歌唱,臺下無數人為她歡呼。一舞止,她停下與身邊的人說著什么,臉上是自信與明媚的笑臉。
真好看,他想。
突然,那姑娘回過頭,歪了歪腦袋,她似乎不認識他,于是展顏一笑便與他人走下了高臺,越行越遠。
“不,不要走......”楚墨殤神情有些不對。
“二哥,你說什么?”楚墨銘看的正激動,就聽見他二哥似乎說了什么,于是回過頭詢問。卻見楚墨殤抱著頭,眼眸漸漸染上紅色。
不好!楚墨銘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楚墨殤心魔又要出來了。怎么會這么快,不是說短時間內不會出來嗎,這才十幾天。
他當機立斷想要帶楚墨殤走,還好各國使者坐的位置是有一定距離的,誰知楚墨殤愣是不動,任由楚墨銘怎么拉他,他只盯著臺上那道白色的身影。
靠近他們坐的使者有些疑惑,開口詢問:“逸王,你們這是......”這一聲詢問讓剛回到席位的夙花憐也看了過去。
楚墨銘急的滿頭大汗,見有人問頭更大了,“沒事,只是墨王有些不舒服,我想帶他回去,呵呵,不用管我們,你們繼續,繼續。”
見此,夙花憐也沒多注意了,她要時刻關注周圍的情況,墨王這種并不在她的關注范圍內。等人走后,楚墨銘臉上的笑容瞬間塌了。
“來人,速去找穆久青。”
“是。”
楚墨銘無奈,楚墨殤不肯動,再在這里待下去是會出事的啊。
而此時,楚墨殤腦海內,他正和心魔抗爭。
“你看,她多美啊,你不想要嗎?”那個白衣姑娘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楚墨殤有些激動:“那是妖妖?不,不對,她不是妖妖,不是我的妖妖,你滾開,我不會讓你出去的。”
“不,你仔細看,她就是.......”
楚墨銘看著自家二哥神情已經顯出瘋狂,急的不行,偏偏楚墨殤又不肯走,自言自語不知道說些什么。
對面的秦云哲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將視線從夙兮身上移走,看向了對面的兩人。
奇怪,怎么會有那人的氣息,秦云哲眼神凌厲。
“哼,被發現了,還真是敏銳,楚墨殤,記住,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聲音漸漸消失,楚墨殤睜開血紅色的眼睛,就看到楚墨銘沒來得及砍下的手掌,那位置,剛好是他的后頸。
楚墨銘看到楚墨殤睜開了眼,著實嚇了一跳,見楚墨殤沒多余的動作,就訕訕的把手放下。
“那個,二哥你沒事了吧。”
看著楚墨銘緊張的樣子,楚墨殤點了點頭,斂下血紅的眸子,道:“無事。”
楚墨銘松了一口氣,這才重新坐回楚墨殤身旁的椅子。被緊急叫來的穆久青匆匆而來,卻見楚墨殤沒事人一樣坐在那里,頓時氣樂了。
“我說你們,騙我很好玩?”
“沒有騙你,剛才差一點。”楚墨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對啊,還好二哥沒事,不然麻煩就大了。”楚墨銘心有余悸。
“我還是給你看看吧,按道理不會這么快就出來的,你是不是被什么東西刺激到了?”穆久青一邊把脈一邊問。
楚墨殤沒有回答,見此,其他兩人也不好問了。
“現在沒事了。”穆久青把完脈,順便坐在楚墨銘身邊。那個位置原本是去叫他的人的位置,見此就退下了。
穆久青在這看得一清二楚,想他在下面看擠得不行不說,還看不清楚,就挺難受。
“這位置好啊,比高臺還高一些,真是會享受。”
楚墨殤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楚墨銘就這個話題就和穆久青聊起來了。
那邊的秦云哲正想查探一下那道氣息,卻突然沒了蹤跡,只能暗暗觀察。他這次來找人是瞞住了所有人的,如果那家伙也在,怕是難對付,只能先按兵不動,也許只是他的錯覺,畢竟他現在實力不夠,只是隱隱感覺到,也許是感覺錯了。
高臺上,夙兮嘴里輕輕地唱著祭歌,歌聲空靈而高昂。雙手隨舞姿而動,雪花輕靈的在她身邊飛舞。她的身后,霜和雪身著藍衣,配合著她的舞蹈。
舞者們隨著她的歌聲不斷變換動作,樂聲和著歌聲。此時的城門處,早已不再喧鬧,而是一種神圣的氛圍。
臺下的百姓們靜靜地跪下,雙手合十,嘴里祈求著自己的愿望。
北澤皇室以女帝為首也站起身,雙手合十嘴里念著祝福的話語。其他國家的使者看到這,也被這種神圣的氛圍感染,跟著站起身雙手合十,唯有楚墨殤和秦云哲一動不動。其他使者皆為北澤百姓的這種虔誠而驚訝,這是北澤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他們對信仰無比虔誠,對神的使者無比信任。
一舞止,夙兮停下動作,所有舞者和樂師朝著她緩緩單膝跪地。夙兮亦是向著大海的方向緩緩跪地。
“愿吾北澤,國泰民安。”夙兮的聲音剛落下,百姓們也跟著她念。
“國泰民安!”水面結冰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各國使者好奇的站起身,望著水面。
“愿吾社稷,風調雨順。”
“風調雨順!”
“愿吾女帝,紫氣東來。”
“紫氣東來!”水面的冰層隨著“咔咔“聲驟然破裂。使者們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愿吾百姓,幸福安康。”
“幸福安康!”水面突然聚攏起一條條水柱,一個個人身魚尾的氐人站在上面。各國使者驚奇的看著氐人們,
“原來有海妖嗎?”
“無知,這是氐人。”
“別說,這容貌真的,嘶......”說話的這人是東楚邊上的一個小國的太子,他盯著氐人們兩眼放光的樣子讓其他使者沉默。
眾所周知,氐人族只生活在北澤,乃是北澤的象征。據北澤的傳說,氐人族乃是北澤皇室的先祖,所以這氐人受北澤保護,況且北澤百姓將氐人視為海神的象征,將圣女視為海神的使者,傳說只有圣女與氐人才能與海神交流,故而氐人族在北澤亦受百姓守護。這人這么光明正大的垂涎氐人,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小國如何能與四大國之一的北澤相比。
果然,在那小國太子說出他的話后,女帝和夙花憐的目光就看了過去,眼里盡是不虞。夙花憐低聲對夙雅說了一句什么,女帝的目光才重新回到臺上。期間,只有那滿眼色中餓鬼的小國太子沒有注意到,在他身旁的小國使者急忙拉了他一把,想要提醒他,卻不管用,只能放棄。
此時高臺上,隨著夙兮的一聲“迎海神。”百姓們瞬間激動的看著氐人們。
“今年終于有海神了,五年前氐人都沒出現,我以為今年海神也沒有了呢。”
“是啊,今年可以如愿以償了。”
五年正逢女帝出事,皇室動蕩的時候,太女尚且手段不足,加上沒有圣女,故而五年前的海神祭沒有什么作用。其實,不止五年前,好多年前那一任圣女離開后,皇室都沒能再找出一個圣女。已經久到百姓們忘記了時間,所以今年由圣女主持的海神祭在百姓眼里就是信仰的重新發光。
......
“恭迎海神,參見圣女!”
“恭迎海神,參見圣女!”
一聲接著一聲,盡管是嚴寒的季節,百姓們也熱情高漲。
氐鱗低下頭看著靜靜地跪在那里的夙兮,她此刻就像是冰雪的精靈,冰冷,渺小又神圣。
“圣女殿下,北澤女帝,氐人族代表海神前來參賀海神祭,愿吾北澤歷久不衰!”氐環的聲音響徹這一片地方。
隨后水柱不斷交織,氐人們雙手舞動,一根根絲線自他們手中交織成一幅山水圖,竟是北澤淼都繁榮之景。絲線在空氣中閃著微光,頗為精致漂亮。這一幅紗畫對北澤百姓來說代表著海神對北澤的祝福,如若送的東西不好,則代表海神不愿給予北澤祝福。
楚墨殤有些驚訝,那可是氐人族的龍綃紗,氐人族一年才只能做出的一根絲,現在竟然用來送給北澤。
北澤女帝在北澤皇室的簇擁下走上高臺,親自接過紗畫,“謝海神的祝福。”
夙兮站起身,氐人們也準備回到水里,就在大家都高興的時候,變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