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瓈慢慢喝著手里的姜茶,時不時看看李沫,心里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李沫變了很多,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范瓈感覺到了,此時的她好像丟失了什么重要的部分,似乎是一個不完整的人。還有,她似乎很喜歡天空,坐到這不過十分鐘,她已經抬頭望向窗外的天空8次了,可即便如望著天空,她眼里還是沒有一點星光。
“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嗯?”
李沫還看著窗外,卻突然開口詢問,范瓈一時沒反應過來。
李沫轉過頭看他“你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
“啊,那個。”范瓈放下茶杯,低頭頓了一下才開口道“我爸被判了無期,他辦公室里那位未來的人經救治無效,火化后被警方送到他家人身邊了。”
李沫聽后久久沒有回應,范瓈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她低頭把弄著手里的茶杯,不知喜怒。
“那個,我想你也是當事人,不、應該是受害者,所以應該知道。”范瓈解釋道
“其實我早已經知道了,畢竟當時有新聞。”李沫回
范瓈點點頭“是。”
“那個,”
“嗯?”
“你說那位未來的人被送到他親人身邊是什么意思?”李沫不解的問,因為如果是火化,骨灰應該說送到他家人手里才對,身邊是什么意思?
聽到李沫的疑問,范瓈沉了口氣才回到:“因為警方送去時,發現他的至親,也就是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嘶。”李沫一晃神,把杯子里的姜茶灑在了手上
“沒事吧?”范瓈見狀趕緊站起來,想拿起李沫的手查看
李沫慣性躲開,說:“我沒事,茶并不是很燙。”
范瓈收回自己的手,有些訕訕的說:“那就好。”
李沫抽幾張紙擦了擦手,邊擦邊問道:“他的家人、是因為他嗎?”
范瓈知道李沫說的是誰,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之感,低聲道:“經過查證,可以確認是,他們年齡都在50歲左右,也沒有出意外,聽說是突然得了急癥去世的,但病歷上并沒有標明具體病癥,只備注了器官衰竭,而這個癥狀,和黃琛當初一樣。”
聽完他的話,李沫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道
“我大哥他,現在怎么樣了?”
“體征已經正常,雖然身體造成了一些不可恢復的損傷,但不會有大的影響,平時多注意調養就行。”
李沫欣慰的點點頭“那就好。”至少,保留住了你的家人
“黃琛之前問起過你,問你過的好不好,我說你一個人離開了華市,現在在桐市,他大概知道原因,就沒再問了。”
“回去若再遇到,幫我給他們帶一句話,說我過得很好,希望他們一家幸福。”
“好。”范瓈點頭答應
“我爸他最近身體怎么樣?”范瓈是李程遠的健康咨詢醫生,所以李沫會問他,雖然平時會打電話去問,但老人難免會有不想讓兒女擔心的心理
“之前查出有慢性胃炎,這段時間一直在調理,已經緩解很多了,其他方面狀態都很好。”
爸爸果然隱瞞了她“那我爸就拜托你了。”
“應該的,不過老人更需要的還是陪伴。我雖然偶爾會去探望他,但始終不一樣。”
李沫懂范瓈的意思,回道:“我知道,等這個月的幾個訂單完成了,我就回去看他。總之,很感謝你。”
范瓈笑著點頭“嗯,他肯定會很高興。”
李沫笑笑沒說話,她看了看窗外,雖已雨過天晴,但天色依然暗淡:“天快黑了,你早點回去吧,再晚就沒有航班了。”
她的話讓范瓈有些僵住,自己今晚的確要回華市,但李沫并不知道,她這么直接說總讓人有種趕客的錯覺。
“我看你拿著公文包,穿著職業裝就來了,知道你沒去酒店開房,應該是著急回去。”李沫解釋
見李沫看出自己心思,范瓈覺得好笑,自己原來也有這么局促的時候
“的確,我訂了7點的機票,是該走了。”范瓈把杯子里剩余的姜茶一口飲盡,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放下茶杯站起來整理整理衣服,拿起包對站起來的李沫說:“就在這吧,不用送了。”
“一路平安。”
“保重。”
范瓈頭也不回的走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間店面,他才停下來,從外套里兜拿出那個香囊,他用拇指輕輕撫摸那上面精致的雛菊刺繡,會心一笑。
范瓈走后,李沫便關了店鋪,走到不遠處公交站等車,今天一整天都陰雨綿綿,此時空氣有些潮悶,李沫呼吸著潮濕的空氣看向圓圓的月亮
低喃“你那里也下雨了嗎?”
“你那里、月亮也圓了嗎?”
1994年6月1日桐縣深夜
巷子深處一間屋子里,昏黃的燈光打在黃瑜頭頂,讓他的眉眼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一動不動坐在潔白的床側看著窗外的圓月,眼底是無盡的思念。
思緒來到一年前離開的那天,離開前,他把那張疊好的肖像畫遞給李沫,讓她忘了自己,一直故作堅強她瞬間淚如雨下、滿眼痛苦,搖著頭一遍一遍喚著他的名字,那是他看她的最后一眼,痛徹心扉的一眼。
“咳、咳咳。”
“吱~”
一陣咳嗽聲傳來,隨著一道開門聲也傳了過來,黃瑜轉頭看向門外,這幾年長大不少的樹樹端著一個碗站在門外,擔憂的看著黃瑜。
黃瑜放柔目光,喚道:“樹樹,來。”
“爸爸,你是不是又忘喝藥了。”樹樹來到黃瑜身旁,把碗遞給他
“是啊,你看我這記性”黃瑜一只手接過藥,一只手摸了摸樹樹的頭“樹樹長大了,會照顧爸爸了。”
“我要照顧您一輩子。”樹樹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說
黃瑜欣慰的笑笑,卻沒說話,把藥一口飲盡,他問樹樹“樹樹長大后想做什么?”
“我想當一名軍人。”樹樹堅定回答
“哦?為什么呢?”
“因為做軍人可以保家衛國,保家衛國就是保護爸爸,保護弟弟妹妹。”樹樹眼里是這個年齡的孩子少有的堅毅,黃瑜很欣慰
“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很優秀的軍人。”
樹樹眼睛更亮了幾分,爸爸的話給了他信心
黃瑜拍了拍他的肩說:“很晚了,快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
“好,爸爸您也早點睡。”
“好。”
樹樹接過黃瑜手里的碗,走到門口時卻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小心翼翼的說:“爸爸,我知道您很想媽媽,雖然我不知道媽媽去了哪里,但媽媽肯定不想看到您生病的樣子,所以您以后好好吃藥好嗎?”
黃瑜怔在了那里,他平時從不在孩子們面前表現出任何,想不到還是被感覺到了,他回“好,爸爸記住了。”
“嗯!”樹樹笑著使勁點了點頭,腳步雀躍的轉身出了門
黃瑜笑著搖了搖頭,嘴角卻還是有抹不去的淡淡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