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外婆

　　家是心靈的港灣。

　　慕青回到了家，像一只漂泊了許久的小船，回到了她的港灣。離上次回家，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

　　“怎么又黑又瘦的？”

　　“瘦就好了，說黑多傷感情啊！”慕青不滿老媽一見面就打擊自己，嘟嘟囔囔地反駁，“你的閨女，捂幾天就又白回來了。”

　　“在家能待幾天？”

　　“一個多星期。”

　　“抽空去你姥姥家玩玩，說想你了。還埋怨我，孩子一點點，找什么工作。”

　　“嗯，明天就去。”

　　慕青好久不回來，在家又只能待幾天，老爸老媽都對她稀罕的不得了。衣服不用自己洗，飯菜端到面前，愛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一天都賴在家里不出門，也沒人管。這是以前所不敢奢望的禮遇。慕青哪能錯過這么好的機會，每天隨心所欲，抓住暑假的小尾巴，痛痛快快地睡睡睡，吃吃吃。

　　到家第二天，睡了個自然醒，推著她的小破自行車，慕青悠哉悠哉地去外婆家。外婆家和慕青她們家是東西兩個相鄰的莊子，相隔不過幾里路，是慕青從小走過不知多少趟的。

　　剛到莊子西頭小池塘，遠遠望見外婆家，小小的一所磚瓦房，掩映在綠樹的濃陰中，外婆外公正坐在橋頭樹陰下，和莊上的一些老頭老太太們閑坐，溫馨美好，是再熟悉不過的畫面。

　　“那是不是你外孫女兒？”

　　“好像真是我大青來了。”外婆瞇縫著眼，瞅了又瞅，直到慕青來到她跟前，笑呵呵地喊她：“姥姥，我來啦！”她才一把拉住慕青的手，滿臉得意：“真是我大青來了，我大青在外面上大學(xué)，一年也回來不了幾趟，還不忘看看我這個老太婆，真是孝順的好孩子。不是我夸，這么大的孩子，能比得過我大青的，還真不多。”

　　“你有福氣，孫子外孫，孫女兒外孫女兒都孝順。”一旁的老太太也忙附和，慕青頗有點難為情，挨著打了招呼，笑著聽她們暗搓搓地變著法夸自家孩子們。

　　“大青”這昵稱，專屬于姥姥奶奶她們這幾位老人。慕青一直不太理解，人家表示親昵寵愛，都是阿青啊，小青啊，諸如此類的稱呼，為什么到了奶奶姥姥這里，就要加個“大”呢？慕青也并不是特例，附近的老年人，好像都愛這么稱呼自家的孫子孫女。像慕藍，就一直被喊著“大藍大藍”長大，劉易陽也被家里的老人們喊著“大陽啊大陽的”。加個“大”字，好像就包含了無盡的親昵與寵愛。

　　“快上屋里，在這怪曬的。”外婆見了慕青，笑得合不攏嘴，“我說你也該回來了。你爸媽也是放心，這么小個娃娃，出去打什么工。天天學(xué)習(xí)看書還不夠孩子累的，還去打工，我就沒見過這樣當(dāng)?shù)鶍尩摹崩牙研跣踹哆兜惱f個不停，慕青陪著她笑，聽著她嘮叨，心里溢滿了幸福的感覺。

　　“姥姥，我還是小娃娃？我都十七了，你還總把我當(dāng)這么點大的小娃娃。”

　　“再大，在我眼里也還是小屁孩。”姥姥看著慕青，滿眼慈愛，“你那時候才這么長，我抱在懷里，一轉(zhuǎn)眼，長成大姑娘了。看這個子，又躥了不少。”

　　慕青和姥姥一塊兒來到屋里，姥姥忙著去開風(fēng)扇，手顫顫的，去擰開關(guān)。

　　“我來開，姥姥！”慕青起身，一連擰了幾下，開到最大速。

　　“渴了吧？餓不餓？”外婆忙著去倒水，拿點心。

　　“我不餓，剛吃過飯。”慕青雖然這樣說，見外婆端了來，知道是她平時舍不得吃，特意給孩子們留的，就拿起兩塊果子，和外婆一起，慢慢掰著吃。

　　“姥姥，看我給你買的衣服。顏色怎么樣？試一試吧！”

　　“嚇！你這孩子！凈會花錢！我的衣服穿也穿不完，還買！”

　　慕青笑了笑，她知道，外婆一定舍不得穿，也知道，她一定會特意拿給那些來串門的老太太們炫耀一番。

　　祖孫倆又一起聊了一會，外婆要做飯了。慕青要去廚房幫忙，被她趕了出來：“去找你大姐她們玩吧，放假了，都在家里！”外公也說：“這里又熱又有灰，你舅舅家涼快，去玩玩吧，吃飯再回來。”

　　外婆家的廚房，還是老式的，外公一邊拉著風(fēng)箱，一邊往灶塘里添些柴火。小屋里煙氣霧氣熱氣，烤得人汗流浹背。慕青要幫忙燒火，被外公外婆趕了出來。外公燒著火外婆如小店買鹵菜。慕青和外婆一起走到橋頭，看著外婆顫顫巍巍得背影，漸行漸遠，心里有點酸酸軟軟的，這樣簡單的幸福，自己何其幸運，得到家人這么多的愛。

　　一路來到舅舅家，剛喊了一聲，大姐和珊妹就一起跑了出來：“你總算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整個暑假都在外面瘋呢！”

　　“那怎么成，不回來怎么見你們倆呀！”

　　大姐只比慕青大一歲，卻天天逼著她喊“大姐”。珊妹只比慕青小一歲，卻嬌滴滴的，像個小姑娘。

　　慕青與她們倆年齡相仿，從小一起玩到大，好東西一起分享，悄悄話一起說，吵了架斗了嘴，過不了兩天又好了。雖是姑舅姐妹，和親姐妹也差不多。一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快到了吃飯的時候，慕青起身要走舅媽從廚房里出來：“今天在這吃吧！”

　　“不了。姥姥已經(jīng)做好飯了，叫我喊大姐和珊妹一塊去。”

　　三個人一路嘰嘰喳喳來到外婆家，外婆果然已經(jīng)做好了飯：“我正要去叫你們，你們就來了。”

　　“奶奶你就是偏心，青姐一來你就做這么多好吃的，我天天來，也沒見你給我做這么多。”

　　“你個小沒良心的的。我不疼你？昨天那餃子都到小黃肚子里了嗎？”小黃是外婆家的一只小狗。

　　外婆準(zhǔn)備了豐豐盛盛一頓午餐，都是她們姐妹們平時愛吃的，她和外公年齡大了，牙口不好，只吃一些炒得很爛的土豆，看著她們吃得香，好像比他們自己吃還要開心。

　　吃好飯，慕青又去舅舅家里玩，一直玩到五點多鐘，太陽不那么熱了，才回家。路上，自行車掉了鏈子，剛安上，又掉了，慕青干脆推著車走。

　　這樣推著自行車慢慢走，慕青不覺想起了許久沒有想到的一個人——肖飛。回到家，好像總是忍不住想到以前的一些同學(xué)，一些事。初中的時候，慕青的自行車壞了，總是有肖飛幫忙修理，修不好，就單手騎車，一手推著慕青的車子。慕青有時候坐在別的女同學(xué)的車子上，有時候坐在肖飛的后座上……肖飛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只有過年的時候，生日的時候，偶爾能收到他的幾條消息。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呢？他那么陽光帥氣，異性緣一向很好，該早就找到女朋友了吧？

　　慕青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一路上迎著夕陽，吹著田野的風(fēng)，倒也愜意。路邊的玉米地，葉子青翠油亮，芝麻開出了一節(jié)一節(jié)的鈴鐺似的小白花，豆子長得正旺盛，微風(fēng)拂過，葉片翻滾，青草和莊稼被烈日蒸騰了一天，這時候在夕陽下靜靜立著，像是也在享受這一天中難得的清涼。走著走著，慕青哼起了小調(diào)，她什么歌都會哼兩句，又一首歌也唱不全，就這樣隨意哼唱，仿佛回到了高中時候，那時候，每到周末，也是這條小路，也是這輛小破車，也是一路小調(diào)，悠閑，愜意，成了慕青高中時候閃閃發(fā)光的一幅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