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相思有毒
許致遠跟著大劉又攀山涉水忙活了一天，傍晚時分才下山。剛到老伯家門口，就聽到孩子的笑鬧聲。
老大娘遠遠看到許致遠，一疊聲喊他：“小許回來了？小劉怎么沒和你一塊兒？快來！”
許致遠幾步走到屋里，笑著說：“劉選一會兒就到。”
老伯給許致遠遞過來一個小凳子，指著眼前的一個年輕女子：“這是你小丫姐，園子旁那些花草就是她種的。”
“小丫姐好！”許致遠老早看到屋里多了兩個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扎著倆小辮，趴在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女子身上，悄悄看許致遠。這年輕女子是老伯的小女兒，嫁在鎮子上，每隔幾天就回娘家住一兩天，免得二老寂寞。
“你是小許？聽我爸媽說了一下午，夸你長得又好，人又斯文，還勤快懂事。聽得我都要吃醋了。”說完，哈哈哈一陣笑，也是個爽快人。
許致遠笑著逗那小女孩玩，把從山上撿到的松果給她，小女孩玩得不亦樂乎。
“那幾盆紅豆，你挑兩盆，送給你那小女朋友。”
“一盆就夠了。”許致遠倒不貪心，人家辛辛苦苦養的，哪好意思多要。
要給錢，小丫說什么也不要，老伯也說：“說錢多見外，你再這么著，就不給你了。”
許致遠只好把錢收回去，帶著小妞妞一起，去捧了一盆紅豆。劉選也回來了，大娘張羅著擺好桌子凳子，許致遠他們葉忙著幫忙端飯端湯，小小的客廳顯得熱氣騰騰的。
吃好飯，天還微亮，許致遠記得鎮上有一家快遞收寄點，就和小丫借了電瓶車，去寄紅豆。
“唉，年輕真好啊！”小丫看許致遠忙不迭地去寄相思，一個晚上都不肯多等，不禁想起了自己談戀愛那會，笑著感嘆了一句。
“等一等！我想寄件快遞。”許致遠到鎮上，小店堪堪要打烊。
在店老板找包裝紙的當兒，許致遠從桌上拿起筆，撕了一張鵝黃色的便利貼，刷刷刷寫了幾行字，貼在花盆上。
出了快遞店的門，天已薄暮。許致遠去旁邊鋪子里買了一些水果，又去買了一些小孩子愛吃的零食，騎著車悠悠然回去。
洗漱好，正想給慕青打電話，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看，阿青。許致遠低頭微笑，接了電話，往外走。
慕青最近牙疼，她以為自己熬夜有點多，可能是上火，就沒太在意。誰知一連好幾天，越來越疼，疼的頻率越來越高，刷牙也沒用，喝水也沒用。拿鏡子照，隱隱約約看到下排最里面的牙齒上有個小洞洞。小雙幫她看了看，也說有個洞。
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慕青也不想看書，也不想跑步，更不想讀英語。什么能比“養病”更重要呢？她又是那么愛惜身體的一個人。于是乎，光明正大地偷懶養膘。
說“養膘”并不那么準確。慕青吃多了不見長肉，吃少了卻日漸消瘦。
“我又肉眼可見的瘦了！”
“我能感覺我瘦了，我一定是真的瘦了！”
“要命的牙疼，吃什么也不香！”
幾句話引起了公憤，大家都收起了那點兒本來就不多的憐憫之心，同仇敵愾：“再啰嗦，把你扔到窗外去！”
“哼！”
“哼什么哼！小五開窗！”
“一點兒同情心也沒有！牙疼還不讓人說！”慕青小聲嘀咕。
慕青是真的牙疼，真的沒胃口。美食在前而無福消受，人生樂趣就少了一半。有時睡著睡著，牙疼得厲害，夢也做不安穩，人生樂趣又少了一半。
“許致遠——”
“嗯……想我了？”
“你快回來——”慕青有氣無力地唱了一句。
“怎么了？無精打采的？”許致遠覺得慕青有點反常，平時哪有這么熱情奔放啊。
“我牙疼。”
“蛀牙嗎？”許致遠曾經得過蛀牙，深知其痛苦滋味。
“不是，是——上火。快好了，我每天喝許多水。”慕青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想想許同學每天風里來雨里去，爬山涉水，自己就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最主要是不要熬夜。雖然疼，慢慢養，別亂吃藥。還是請醫生看看，防止蛀牙。”
“我知道了。你每天堅持泡腳了嗎？”
“老婆大人的話，我不敢不聽。對了，我給你寄了個東西，這兩天應該會到。”
“什么？”
“說了就不好玩了。”
“那你還說？好吧！我自己猜！”
和許致遠聊著，牙又一陣陣的疼了起來，慕青找了個理由，匆匆掛了電話，擠了許多薄荷味的牙膏，又去刷了一遍牙。
刷牙不過是自我安慰，哪能真的緩解疼痛。慕青想：“疼吧！你就使勁折騰我，早晚把你給拔了！”
第二天，又在與牙疼作斗爭的小慕同學接了個電話，去校門口取了個快遞。快遞是從J縣寄來的，應該是某人說的神秘禮物了吧？
慕青打開里里外外好幾層的包裝，一簇鮮紅赫然在目：“紅豆！哈哈！真的是紅豆！”慕青一高興，連牙也不疼了。
小心翼翼連盆取出，小小的植株，密密層層掛滿了飽滿的珠子，紅、亮、透，可愛得不像話。
慕青看了又看，愛不釋手，把花盆轉過來，看到一張小小的便利貼，上邊疏落瀟灑幾行熟悉的行書，慕青看看，笑笑，又看看，如此反復，最后打開日記本，平平整整夾好，才又回去坐在桌子旁，以手托腮，細細看那珊瑚珠子似的相思豆，心里有點甜，因為那句“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許致遠正收拾東西準備下山，收到慕青發來的消息，他打開，看到了那株紅豆，還有那張心心念念的笑臉。紅豆灼灼，不及美人如玉。他笑著把圖片保存到手機，隨手拍了幾張山景，發給慕青。
“老許，等等我！你昨天買的紅豆呢？”
“問它干什么？”
“聽大劉他們說，紅豆有毒，你還是扔了吧，我回去給老伯說，讓他也別種了。”
“你說什么？”
“我說，那紅豆很好看，但有毒，養不得……”劉選話還沒說完，見許致遠臉色變了。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我沒事，你幫我把相機拿給大劉，我馬上跟上。”
嘟嘟嘟……嘟嘟嘟……幾秒的時間，在許致遠，卻覺得漫長得難耐。
“阿青，那盆紅豆，你沒有吃吧？”腦海里翻轉著的，是在學校時慕青隨手摘了野果往嘴里扔的畫面。當時覺得有多可愛，此刻心里就覺得有多忐忑。
“我吃它干什么？喜歡還來不及呢！”
“真沒吃？”
“吃的不多，就一小串。”
電話那邊沒了回應，只有急促的呼吸聲。慕青覺得不對勁：“許致遠？你怎么了？”
“那紅豆有毒……”
“你又逗我！”
“真的，我沒有逗你！”
“真的，我是逗你的，我沒有吃。”慕青聽許致遠說話聲音都變了調，不像是開玩笑。趕忙掛了電話，給他開視頻。
許致遠看著一閃一閃的手機，手指竟然有些不聽使喚。
“阿青……”
“我真的沒有吃紅豆，真的！那次你說過以后，我就再沒有隨便吃什么野果。”慕青見許致遠臉色蒼白，后悔自己和他開玩笑，“你看我，面色紅潤有光澤，像是中毒的樣子嗎？”
許致遠目不轉睛地看著慕青，好像要從她臉上看出畫來：“好！沒有就好！那紅豆扔了好不好？我再給你買更好看的花。”語氣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寵溺。
“好，我一會兒就把它扔了！”慕青雖然喜歡這紅豆，覺得也許有些微毒，但還不至于聞著就傷人。但看到許致遠的眼神，心里一緊，什么奇珍異寶都不稀罕了，只要他安心。
掛了視頻，許致遠一個人坐在石頭上，心里有些后怕，怎么就這么粗心？以前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說紅豆有毒，怎么昨天就忘了個一干二凈。說阿青膽大，真正冒失的，是自己吧？
慕青抱著剛剛到手，還沒捂熱乎的紅豆，就要下樓去扔。剛出走廊，見小雙和一個同學有說有笑上了樓，看見慕青，笑著贊嘆：“好漂亮的紅豆！你新得的寶貝？”
“馬上就不屬于我了。”
“你要把它送人？不像你的風格呀！”
“我要把它送給垃圾桶。”
“開什么玩笑，你舍得，我才不信呢。”
“真的。這紅豆有毒。”
“有什么毒，這種是無毒的。”
慕青眼睛一亮：“真的？你確定？”
小雙笑著把慕青拉回宿舍。放下包，從慕青手里接過紅豆：“小紅豆，你要謝謝我救了你。”
拿出手機，搜了搜，給慕青普及一下：“紅豆有很多種，其實是完全不同的植物，為了附會古人，都說叫紅豆。有毒的是這種，只要不吃毒不死人。”
慕青湊近看了看，果然和自己這盆不一樣。
“你這盆，什么毒也沒有，放心玩吧。”
慕青又拿起手機，查了一番，果然和小雙說的一樣。
“無所不能的小雙！”慕青歡呼一聲，又跑去陽臺給許致遠開視頻：“這盆紅豆是沒有毒的，我把資料發給你，你看看。”說著，刷刷刷，給許致遠發了幾張截屏過去。
許致遠細細看了一遍，也笑了：“果然這個是沒有毒的。剛才虛驚一場。”
慕青哼著王菲的《紅豆》，把這寶貝擺在書架上，左看右看，愛不釋手。許致遠長吁了一口氣，步伐輕快地去追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