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南嶺縣城的第一件事是趕緊買房。
因為大家已經連續帶了一個月的假發套了。
好在這頭套是心力具現,可以消散再具現。大家每天晚上都散去發套,第二天再具現,又是全新的一個。
即使這樣,每天白天戴假發套也還是折磨。尤其眼下還是夏天,又長又密的假發貼在頭上,汗水止不住的流,混合著固定假發的膠水,每天卸下假發后,整個腦袋都是粘膩的。
四個男人的頭上都起了小疙瘩,瘙癢難耐。
兩個女隊員,本來就是長發,只是盤了一下。可沒了現代社會的空調,經常一晚要起來洗幾次涼水澡。
大家都是靠著對度過艱難之后的美好生活的幻想才堅持下來的。
可畫餅充饑又能維持多久呢。
哪怕沒有薪火的提醒,李清也在計劃離開無心鎮了。到一處武林人士少的地方,買一間宅子,除了在外面活動的人,其他人就可以擺脫假發套的折磨。
再撐下去,隊伍就要鬧矛盾了。
假發套導致的隊伍分裂,聽起來像個笑話。可事實如此。
南嶺縣是個偏遠小縣,地處西北,房價便宜,可合適的房子并不好買。
進城顧不上吃飯歇息,早受不了的眾人最先做的就是打聽莊宅牙行,就是古代的房產中介所。
南嶺縣太偏,居然沒有個像樣的牙行,費了不少勁才找到牙人的家里。
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張京也不是職業牙人,在南嶺縣,成交量小,房價低,抽成少,光做牙人別說養活一家老小,自己想吃飽都難。
張京平時都是在縣城的車行做幫工。
做牙人的,信用很重要,所以車行也信任他。
車行也是外來人較多的地方,本地的階級多少年都不變,需要租、買房屋的往往是外地人。
在車行幫工,也算一舉兩得。
“幾位要買房?”
張京習慣性的垂著頭,躬身作揖的過程中眼皮上挑,將李清他們打量個遍。
這幾人,要么是當過兵,要么是做了幾十年專家,剩下的幾個也都是認真讀了十幾年書,看起來有些氣度。
在張京眼中,李清等人肯定出身不凡。
看來來了大生意了,張京決心要將周員外的老宅賣給眼前的幾人。
“幾位可真是趕巧了,在下剛好有一套上好的宅子。幾位,咱們坐下,邊喝茶邊談。”
張京把幾人迎進門廳,房間不大,卻擺著七八把椅子,兩座椅子之間還有高高的茶幾,顯得很是逼仄。
本來一個婦人正靠在門邊,借著日光做衣服,見有外客到來,忙捧著針線布料躲進側室。
張京的小兒子乖巧的燒水煮茶,大兒子則把老爹專門接待客人茶具先端了上來。
“茶就不必了,”謹遵媽媽教誨的李清,從不在外面吃陌生人的東西,“說說房子吧。”
古代社會的衛生習慣,實在不能讓人放心。
“好,”這種直接的客人張京最喜歡了,往往買宅子時也很痛快,“敢問幾位怎么稱呼?”
“老頭子姓王。”王國興坐在上首,一副老爺做派。
“原來是王老爺,在下姓張名京。
您這套宅子只有三進,但地處縣城中心,近些年鬧賊寇,縣城中心是最安穩的地方。
開門就是中街,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小集大集,年中年尾還有燈會,煞是熱鬧。
要是不喜歡熱鬧,幾處院子里都有前任主人留下的花草,平時擺弄花草,逗鳥玩蛐蛐也別有情趣。
后院還有一片荷花池,眼下正是荷花最好的時節,王老爺買下,不只是買了一套屋宅,更是買下了南嶺最美的景兒。
”
張京大吹特吹,眼見眾人不為所動,有些失望,但還是繼續介紹。
“幾位是見過世面的,不比咱們偏遠縣城,但這宅子已是縣內最好的了,是有比它大的,卻沒有比它好的。房屋用料都是最好,石頭是南嶺開采的,那可是會泉城貴人都用的料子。大梁也是南嶺最好的楠木。”
苗雪早指點過大家,進門先作一副耿直的樣子,讓牙人覺得這筆生意穩了。然后不論對方怎么吹噓,都無動于衷,讓他感到落差。
這樣落差之后,牙人不會輕易放過客人,會主動壓價。
雖然有一千兩在手里,在南嶺縣這樣的地方買宅子很輕松,但李清可不愿意被原住民當成冤大頭,當成傻子。
扮豬吃老虎不是不可以,前提你得是老虎才行,普通人扮豬,就會真變成豬,被周圍的狼一口口吞掉。
“既然這宅子這么好,前任主人又怎么會出手?”苗雪問道。
能住得起這種房子的,都是縣里面扎根多年的,即便出手也不會找張京這樣的牙人,多半會轉給相識的富商豪紳,富人之間自有門路。
聽到這話,張京苦笑:“我不是要瞞著諸位,本來我也是要說明前任主人情況的。只是......只是......”
“只是因為前任主人犯了事,這房子成了兇宅是吧。”
“您慧眼,猜的真準,”張京見難說的話被對方先說出口了,一下子放開了,“周員外父子二人在本地打拼一輩子,在本地很有威望,卻因為勾通逆賊,全家被砍了腦袋,只有他的小兒子,因為年不滿七歲,不受牽連。生意被縣里的富商們接管,這房子卻成了燙手的山芋,有財力買下的都是與周員外相識的,怕被扣上與逆賊勾連的帽子,都躲得遠遠的。我本來也不指望在期限之前把宅子賣出去了,可幾位的到來又讓我看到了希望。”
“你只是牙人,哪來的什么期限?”
張京已經不抱把宅子賣出去的希望了,卻還是解釋起來。
原來是當初“清剿逆賊”,動了一個營的衛兵,五百人在南嶺周邊幾個縣轉了一圈,打殺了幾個所謂“逆賊”之后,以去除奸惡,保衛一方平安為由,向五個縣收取了十萬兩的保安費。
攤到每個縣頭上,就是兩萬兩,周員外所有的生意都被充公然后變賣了,湊了一萬三千兩,縣里補了了七千兩,這才湊夠。
這之后縣令為了補財政虧空,讓富商們捐了五千兩,還有兩千兩的虧空。
于是張京這個非全職牙人就接了縣老爺的死命令,“在秋分前把宅子賣出去,且不低于五百兩。”
要是賣不出去,雖不至于提頭來見,可一頓板子逃不了。
要是正常情況,這宅子八百兩也不愁買,可縣里有錢的人物怕被牽連都不敢買,所以張京一天愁過一天。
“幾位,除了這套宅子,我這里還有兩套,一大一小,您要是有興趣,我領你們去看看。”
張京嘆一口氣:“可惜我每三天領著妻兒去打掃那么大的宅子,到頭來還是躲不過挨板子的命。”
“你說你經常打掃?”
“是啊,我想著打掃干凈,能盡快入住的話,客人買的意愿就強一些。”
為了不挨板子,張京煞費了苦心。
古代出售中的房子,很少會有人天天打掃,擱置了長時間之后,買到手的房子都是院子里的草比人都高,屋里更是要么塵灰漫天,要么潮濕不堪,短時間沒法住人。
卻不曾想有這樣一件能“拎包入住”的大宅子,正中買房意愿強烈的眾人的下懷。
“走,看房去。”
張京一呆,然后猛地點頭:“哎,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