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最后一天,上海的午后,德國法蘭克福的上午,霍夫曼家族扔出一條重磅新聞,公開表示,正在爭(zhēng)取霍夫曼材料足夠的控制權(quán)(quán),以帶領(lǐng)(lǐng)公司研發(fā)(fā)下一代技術(shù)(shù)產(chǎn)(chǎn)品,與此同時(shí),其家族近日在公開市場(chǎng)上購買了公司3%股權(quán)(quán),目前持有32%。
消息一出,《彭博社》、《華爾街日?qǐng)?bào)》、《金融時(shí)報(bào)》等最權(quán)(quán)威的媒體紛紛發(fā)(fā)表評(píng)論。
金融圈頓時(shí)炸開了鍋。
雖然霍夫曼家族沒有明確提到具體的股權(quán)(quán)收購數(shù)(shù)目,但圈內(nèi)(nèi)人一眼就能看出來,要力挽狂瀾大刀闊斧推進(jìn)(jìn)技術(shù)(shù)研發(fā)(fā),少說是拿下51%股權(quán)(quán),最好則是獲得75%股權(quán)(quán)。
所以交易成敗的關(guān)(guān)鍵,取決于現(xiàn)(xiàn)有第一大股東坤泰的態(tài)(tài)度。
果然,兩天后,又一則新聞將無數(shù)(shù)投資經(jīng)(jīng)理們從被褥中蓬頭垢面地炸醒。
坤泰也公開披露,已經(jīng)(jīng)再度購買了霍夫曼材料1%股權(quán)(quán),持股量達(dá)(dá)到34%。
同時(shí),坤泰集團(tuán)(tuán)董事長(zhǎng)俊哥也在接受采訪時(shí)表示,下一代產(chǎn)(chǎn)品應(yīng)(yīng)該是完全不同的產(chǎn)(chǎn)品,而不是在這一代產(chǎn)(chǎn)品上的迭代,但目前該領(lǐng)(lǐng)域的研發(fā)(fā)猶如霧里看花,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突破口會(huì)是什么方向,所以此刻若是霍夫曼材料投入重金布局研發(fā)(fā),極有可能在短期內(nèi)(nèi)看不到任何水花。因此正確的做法應(yīng)(yīng)該是利用現(xiàn)(xiàn)有產(chǎn)(chǎn)品,進(jìn)(jìn)一步擴(kuò)(kuò)大市場(chǎng),而最大的市場(chǎng),顯然是在中國以及其他大力發(fā)(fā)展鐵路交通的第三世界國家,只有坤泰才能為公司爭(zhēng)取到最大的資源。
一時(shí)間,這場(chǎng)跨國并購大戰(zhàn)(zhàn)被賦予了各種超出交易本身的含義。
有說是市場(chǎng)與技術(shù)(shù)的博弈,有說是科學(xué)(xué)家與資本家的博弈,有說是家族榮耀與商場(chǎng)無情的博弈……
而當(dāng)(dāng)某報(bào)導(dǎo)(dǎo)爆出,交易幕后推手是溪源資本一位27歲的女董事總經(jīng)(jīng)理時(shí),它又成了女人與男人的博弈,后浪與前浪的博弈。
許多曾經(jīng)(jīng)不為人知的老底全都被翻了出來。
已經(jīng)(jīng)故去的、低調(diào)(diào)了一輩子的西蒙·霍夫曼他爹,一夜之間成為網(wǎng)(wǎng)紅,被蓋上了歐洲上個(gè)世紀(jì)(jì)馬斯克的大章,據(jù)(jù)合理假設(shè)(shè),要是老東西晚出生50年,估計(jì)第一個(gè)上火星的就是他。
老東西的優(yōu)(yōu)良基因似乎完全沒有遺傳給西蒙·霍夫曼,卻變本加厲復(fù)(fù)制到了孫女西安娜·霍夫曼的身上,這位女科學(xué)(xué)家雖然才二十出頭,但已經(jīng)(jīng)狂攬30多項(xiàng)頂級(jí)專利,妥妥一枚技術(shù)(shù)狂人。
至于俊哥,西方媒體則是一致給出了中國版教父的人設(shè)(shè)。
霸占《金融時(shí)報(bào)》整整一版的照片中,俊哥左手叼著雪茄,右手?jǐn)]著二黑,在他對(duì)面坐著的小人,身形模糊,沒有面目。
意思就是,在這位江湖大鱷面前,永遠(yuǎn)(yuǎn)只有一種人。
“服從”的人。
不過,媒體對(duì)八卦感興趣,華爾街卻只對(duì)賺錢感興趣。
媒體大放厥詞的時(shí)候,對(duì)沖基金們?cè)繅衙骼鋨道镎歸_各種盡職調(diào)(diào)查,調(diào)(diào)查結(jié)(jié)論異常清楚,這一次,霍夫曼家族勢(shì)在必得,但坤泰絕不會(huì)放走這頭現(xiàn)(xiàn)金牛,所以最有可能的結(jié)(jié)果,就是雙方較勁之后不了了之,坤泰依然是第一大股東,控制公司經(jīng)(jīng)營(yíng),霍夫曼家族依然屈居第二,除了公開市場(chǎng)上的部分股權(quán)(quán)流入兩家手中,公司并不會(huì)有任何實(shí)質(zhì)(zhì)性的變化,到時(shí)候,這些天來因?yàn)櫬罅摳I入而翻倍的股價(jià)必定打回原形。
不出所料,幾天后,霍夫曼家族再度增持股權(quán)(quán),坤泰也跟著買進(jìn)(jìn)。兩家你追我趕,僵持不下。
于是,一波又一波對(duì)沖基金,加入進(jìn)(jìn)做空霍夫曼材料的隊(duì)伍中來。
到了九月下旬,做空霍夫曼材料的資金已經(jīng)(jīng)超過上百億美元。
鹵意思史無前例地每天自覺加班到凌晨五六點(diǎn),從北京時(shí)間,干到歐洲格林威治時(shí)間,再干到美國太平洋時(shí)間,毫無怨言。
小野讓他適可而止,不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可他只是瞪著兩只布滿血絲的大眼睛:“這項(xiàng)目上會(huì)有我名字,對(duì)吧?”
“當(dāng)(dāng)然。”
再次得到確認(rèn)(rèn)后,鹵意思心滿意足地指了指目前已知的做空霍夫曼材料的對(duì)沖基金名單:“能讓這些金融大鱷恨我哪怕一分鐘,我就死而無憾了。”
9月27日,離馬蘭鎮(zhèn)(zhèn)演唱會(huì)還有3天,鹵意思突然發(fā)(fā)了一條鏈接到小野郵箱,接著神兜兜飄到小野跟前,抬了兩下眉毛,不知羞恥地自夸道:“你知道做金融的人為什么都那么聰明嗎?都是被這些無孔不入的財(cái)經(jīng)(jīng)記者逼的。”
“你這個(gè)果都不成立,哪來的因。”小野淺笑著點(diǎn)開鏈接。
吃了閉門羹的鹵意思毫不氣餒,反倒湊得更近了些:“不到三個(gè)月就急吼吼去了天眼資本,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鹵意思話音剛落,小野也大致掃完了文章,原本翹起的唇角突然冷冽下來。
但鹵意思完全沒注意到小野臉上的變化,依然沉浸在名偵探小鹵的推理中:“這種違反競(jìng)業(yè)(yè)協(xié)(xié)議的事情,絕對(duì)是被記者挖出來的,可關(guān)(guān)鍵在于,他為什么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呢,顯然是有一個(gè)千載難逢的機(jī)(jī)會(huì)值得他冒這個(gè)風(fēng)(fēng)險(xiǎn),那么此時(shí)此刻,這個(gè)千載難逢的機(jī)(jī)會(huì),或者說,他認(rèn)(rèn)為的千載難逢的機(jī)(jī)會(huì),又會(huì)是什么呢。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到此處,鹵意思又看了眼小野,卻被小野慘白的臉色嚇得心跳慢了半拍。
“怎……怎么了……”
小野顧不上鹵意思,直接撥通黃大師秘書的電話:“黃老師在嗎?”
秘書頭一回聽見小野話中的慌張,不禁愣了一下道:“黃總剛離開去機(jī)(jī)場(chǎng),你找他……有急事嗎?”
但“急事”還沒出口,小野已經(jīng)(jīng)扔下電話和一頭霧水的鹵意思,直奔樓下。
旋轉(zhuǎn)(zhuǎn)門外,黃大師正拖著行李箱準(zhǔn)(zhǔn)備上車。
“黃老師!”
黃大師回過頭,看了眼小野,對(duì)她的唐突卻似乎并不驚訝。
“你是為他而來的吧?”黃大師平靜地問。
小野怔住:“您……猜到了?”
對(duì)于所有廝殺在金融圈的人而言,從哪里來,很重要,到哪里去,更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名字,出現(xiàn)(xiàn)在《華爾街日?qǐng)?bào)》的人事變動(dòng)上,因?yàn)櫓揮械僥且豢蹋悴漚K于混成了一個(gè)獨(dú)立于任何機(jī)(jī)構(gòu)(gòu)的有名有姓的人。
而方才小野點(diǎn)開的,正是《華爾街日?qǐng)?bào)》上,一篇關(guān)(guān)于人事變動(dòng)的新聞。
新聞的主角是徐教頭,而他加入的那個(gè)機(jī)(jī)構(gòu)(gòu),叫做天眼資本。
天眼資本,號(hào)稱史上最讓公司聞風(fēng)(fēng)喪膽的對(duì)沖基金,專以做空見長(zhǎng),只要被他們盯上的公司,無一不是破產(chǎn)(chǎn)或者狼狽退市。
鹵意思分析的沒錯(cuò),按照競(jìng)業(yè)(yè)協(xié)(xié)議,徐教頭必須在離開溪源三個(gè)月后才能加入其他金融機(jī)(jī)構(gòu)(gòu),可他三個(gè)月不到就悄悄加入天眼資本紐約總部,一定有一個(gè)十分強(qiáng)(qiáng)烈的動(dòng)機(jī)(jī)。
而做空霍夫曼材料,無疑是他當(dāng)(dāng)下最有可能的動(dòng)機(jī)(jī)。
因?yàn)橄啾繞淥A爾街的對(duì)沖基金經(jīng)(jīng)理,徐教頭更了解溪源、浪跡、坤泰、俊哥、顧島和小野之間的關(guān)(guān)系,所以在他眼中,這場(chǎng)對(duì)于霍夫曼家族而言完全沒有任何勝券的收購戰(zhàn)(zhàn),怎么看,都更像是小野聲東擊西的無奈之舉,利用博人眼球的交易,來轉(zhuǎn)(zhuǎn)移俊哥、媒體和投資人集中在浪跡與顧島身上的目光。
因此,徐教頭加入天眼資本的第一件事,必定會(huì)立刻做空霍夫曼材料,掙得他在對(duì)沖基金這個(gè)戰(zhàn)(zhàn)場(chǎng)上的第一筆戰(zhàn)(zhàn)功。
當(dāng)(dāng)然,也就意味著,踏進(jìn)(jìn)小野布下的局中。
“一旦上了戰(zhàn)(zhàn)場(chǎng),每個(gè)人就要為自己的生死負(fù)(fù)責(zé)(zé)。”黃大師的話冷漠得不帶任何感情。
小野抿了抿嘴:“可他畢竟曾是我的老師,我不想讓他……以這樣的結(jié)(jié)局收?qǐng)觥!?p>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小野越說越輕。
聽到秘書的話后,她只是不顧一切地追了下來,但她并沒有想到辦法——她不能把這盤棋對(duì)徐教頭和盤托出,但如果不告訴徐教頭真相,他一定不會(huì)善罷甘休。
這道兩難的題目把小野夾在一個(gè)狹小的縫隙中,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yīng)該和黃大師說些什么,卻又不想就這么放他離去。
因?yàn)椋綣@場(chǎng)仗,她贏了,就意味著徐教頭會(huì)輸?shù)靡粩⊥康亍?p> 此時(shí),黃大師輕聲說道:“既然勸不住,那就試一試威脅。”
小野低眉一想,立刻明白了黃大師的意思。
如果徐教頭一意孤行,溪源完全可以以違反競(jìng)業(yè)(yè)協(xié)(xié)議為由,起訴他個(gè)人和天眼資本。以此相威脅,可以保徐教頭全身而退。
“可是……”小野欲言又止,作為一個(gè)晚輩,自己若真要這么做,似乎過于咄咄逼人了,她實(shí)在開不了這個(gè)口。
沒想到此時(shí)黃大師豁然一笑:“再不放我走,那就真來不及了。”
小野一時(shí)沒有明白黃大師的意思,微蹙了一下眉頭,突然看了眼黃大師的行李,眼眸一亮:“您……您要去紐約?找徐老師?”
黃大師狡黠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野心頭頓時(shí)涌起一陣暖流。
原來,黃大師在她之前就看到了這個(gè)新聞,并決定,代替她做這個(gè)“惡人”,和徐教頭談一談。
“謝謝您。”小野深深地看向黃大師。
“不必謝我。”黃大師只是抬頭望天,自言自語,“他不僅曾是你的老師,也曾是我的學(xué)(xué)生。”
這把火,算是暫且滅下了。
不過兩人都不知道,就在他們?nèi)拿組_外,又燒起了另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