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舍離〈一〉
醫院門口停車場,四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分兩排畢恭畢敬的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
已經改頭換面的珞殤正坐在車里一口接一口吸著煙,目之所及是不遠處那幢住院大樓的某個窗口。
心愛的女人和襁褓中的兒子近在咫尺,而此刻他卻只能獨自承受著咫尺天涯的痛苦。
離開林熙的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錐心刺骨的痛,對她蝕骨蝕心的思念更是讓他生不如死。
但他只能強忍著,他知道她不需要他。
為了能再見她一面,更為了能趕在她生產時看一眼孩子他不惜改頭換面。
他原本想完成心愿后就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可他放不下。
孩子的樣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從酒店到機場的路上他似乎覺得前行的汽車像是從自己身上壓過。
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幾乎窒息。
“回去,返回去”他發了瘋似的沖負責開車的手下喊,可趕到醫院后他確沒有再上樓的勇氣。
直覺告訴他即使換了模樣大家還是認識他的,至少肯定瞞不了殺爺和珞璃。
昨天他離開時雖然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他分明從殺爺的眼里看見了淚光。
他想跪倒在他面前謝罪但咬牙忍住了,他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也沒有身份了。
“珞殤哥”珞璃在樓道拐角處叫住了他。
“你認錯人了,我叫吳銘”他強忍著淚水轉身沖她微微一笑,她雙目含淚微微顫抖的樣子讓他心碎,但他依舊微微的笑著。
“能被你惦記著的人一定很幸福,再見”見她呆呆的怔在原地他微笑著招呼一聲后離開,轉身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
他愛林熙。
他將所有的柔情全都給了她。
然而對于珞璃他心里始終藏著一份深深的愧疚,她是從小追在他身邊一起長大的啊!他是發自內心拿她當親妹妹疼的。
“好好照顧自己”珞璃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微微停頓了幾秒后快速離開。
“爺,再晚趕不上飛機了”年齡稍長些的男子俯身湊到車窗前提醒。
“老A和老K留下,你們先回去輔助向叔,我,我等兒子滿月”他一臉堅定。
“爺的安全就交給你們了,你們的命可以丟但爺決不能傷分毫”男子一改剛才恭恭敬敬的樣子沖另外兩名男子吩咐。
“是”兩名男子一臉嚴肅答應。
“都上車吧,送我去酒店再去機場誤不了”他抬起手腕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是”幾名男子應聲上車。
醫院樓道窗口,阿興和黑子神色凝重看著遠去的車輛。
“要告訴大哥嗎?他會不會侍機將孩子抱走?”黑子一臉嚴肅。
“先別說,咱們別放松警惕就行,絕對不能讓他再搞破壞了,大哥已經被他害得骨肉分離了”阿興一臉怨氣。
“杞人憂天了,他能狠下心一走了之才不正常”鄧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大哥”倆人同時轉身。
“他來或者他走你們都不要干涉,離開阿熙已經夠他受的了,現在又牽扯到孩子,他的痛苦和不舍我懂”他微笑著拍了拍兄弟倆的肩膀。
“可是...”阿興還想說什么但被他打斷。
“這世間除了生死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將阿熙我們分開,相信我”他再次拍了拍阿興的肩膀,俊美的臉龐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大哥,您干嘛不勸勸嫂子讓他帶走孩子,這樣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留下來的理由了”黑子小心翼翼試探。
“混帳話,再敢瞎出主意給老子滾回國去”他沖著黑子大發雷霆。
“大哥,逸菲小姐和逸霖少爺也需要爸爸媽媽”黑子的聲音有些哽咽,阿興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鄧飛后扭頭沖他使了個眼色。
“我們會回去,帶著孩子一起回去”他哽咽著轉身大步離開。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個榆木腦袋”阿興氣憤的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孩子給他至少從小有親爹在身邊,小姐和小少爺呢?從小...”黑子含淚伸手撓了撓頭。
“不能陪伴孩子成長大哥心里比誰都痛,可熙小姐是他的命,從他遇見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阿興嘆著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雄來電話說最近發生幾起尋釁滋事的事件,還有他懷疑有人故意聲東擊西想在醫院下手的事要不要告訴大哥?”黑子的聲音恢復平靜。
“還是聽殺爺和丹叔的意見先別說吧,讓他靜下心來照顧嫂子和孩子,咱們做好安全防范就好”阿興扭頭看向病房門的方向。
房間里林熙和孩子依舊處于熟睡狀態。
守在床邊的阿雅和阿蘭見鄧飛進去后默默退出房間并小心翼翼將門關上。
“沒有人可以帶走你十月懷胎用半條命換來的孩子”他滿眼心疼看著熟睡中的林熙默默低語。
她如玉的臉和嬌嫩的雙唇看上去依舊毫無血色,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輕微的顫動。
“阿熙,你醒著?”他微微皺眉。
“他走了?”她平靜的開口但并沒睜開眼睛。
“走了,但他還會回來,阿熙,血濃于水的親情是無法說割舍就割舍的”他伸手輕輕撫觸她的臉頰,聲音溫柔得像是哄孩子。
她不說話也不睜眼。
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悄無聲息地滑落。
“阿熙,寶寶多一個人疼愛你應該開心,乖,剛生產完怎么能傷心流淚呢”他俯身低頭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滴。
“阿飛,我是不是一個不祥的人?為什么所有跟我扯上關系的人命運都會發生改變,就連孩子們都無法得到完整的愛”她的聲音里充滿了苦澀,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
“不,你是天使,昊天,明朗,珞殤我們所有人的天都因你而亮,阿熙,你是天使,我的天使”他含淚將她的臉捧在手心里。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這里有阿雅她們照顧就好”她伸手輕輕撫觸他略顯疲憊的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滿滿的都是心疼。
“我的阿熙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低頭在她柔軟的唇上深深一吻。
“寶寶剛睡下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醒,你趕緊休息一下”她含笑輕輕拍了拍身邊空著的地方。
“不累,刀口很疼吧?閉上眼睛乖乖休息,我就在身邊”他微笑著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滿眼的寵溺像是要從眼睛里溢出來一般。
“疼...”她可憐巴巴皺著眉頭嘟著嘴。
“乖,阿熙乖...”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里再次泛起淚花。
“逗你呢,小小刀口算得了什么?”她沖他甜甜一笑。
“阿熙”他強忍著的淚水瞬間涌出眼眶。
她故作堅強的樣子讓他心如刀絞,與逞強相比他寧愿她像以前一樣任性耍賴鬧脾氣。
“傻瓜,怎么動不動流眼淚?我的男子漢呢?”她微笑著伸手輕輕替他擦淚,原本雪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紅暈。
“你快好起來,好起來你的男子漢就回來了”他將她纖細修長的手指含在嘴里輕輕吮吸。
她眉眼低垂著含笑不語。
精美絕倫的臉上紅暈越來越深。
“阿熙”他俯身隔著被子將她輕輕擁住,俊美的臉龐浮出甜蜜幸福的笑容。
“這世間再無任何事任何人能將我們分開,我再也不會讓你因為愛我而痛苦”她溫柔的輕撫著他的頭默默低語。
這邊溫情脈脈。
另一邊殺爺卻為孩子的名字費盡心思。
“這幾個名字都是我請大師根據孩子生辰八字取的,你們看看覺得阿熙她會喜歡哪一個?”他將一個小本子遞到丹和蘇紅玉面前。
“珞麟不錯,麒麟貴子”丹微笑著建議。
“我也這么覺得,阿飛他不是說這孩子他自帶祥瑞嗎?用麒麟來比喻再合適不過了”殺爺面露喜色。
“心里都有數了還問我們做什么?”蘇紅玉笑著埋怨。
“知女莫若母,這不讓你猜猜阿熙的心思嗎?”殺爺笑著撓了撓頭,一旁的丹和蘇紅玉相視而笑。
“我倒是覺得這個曦字不錯,正好與姐姐的熙字諧音”一旁沉默的珞璃突然開口。
“珞曦”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阿爹的姓和阿娘的名組成孩子的名字多有意義”珞璃的聲音有些哽咽。
“都好,都好,具體用哪個讓阿熙她自己決定吧”殺爺將話接了過去。
“我去看著廚娘給姐姐燉的湯怎么樣了”珞璃招呼一聲后轉身離開。
“這丫頭她到底要多久才能將他徹底放下?”蘇紅玉含淚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
“隨她去吧,情若能自控要心何用?”殺爺滿眼心疼。
“是啊,從古至今多少英雄豪杰為一個情字折腰,多少癡男怨女為一個愛字癡狂”丹情不自禁拉住蘇紅玉的手。
“緣起緣滅萬般皆是命,愛恨嗔癡半點不由人”殺爺的臉上浮出一抹釋然的笑容。
“行了行了,都是當外公做爺爺的人了還婆婆媽媽的”蘇紅玉笑著埋怨。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并相視而笑,蘇紅玉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