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走出校門的時候正好遇見趙毅正在門口站崗，時不時地跟一個個路過的同學打招呼。
看見自己，就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拿起掛在衣服口袋里的白色手帕擦了擦額角冒出的汗珠，抿了抿唇說道：“顧清，你看我這沒有女兒過得就有點粗，上次幫我批完卷子都沒注意到你一個女孩子……天還那么黑了……唉，要不是后來祁琛……”
“祁琛？”
“對啊，要不是后來他跟我說看你安全進了家門，我真是對不起我死去的爸爸啊……”趙毅又低下頭，手帕擦掉了鼻梁上流下來的汗水，看上去像在皇帝面前侍奉的太監，樣子有些滑稽。
“……趙主任您不用擔心，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的。”顧清斂著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經地說。
……
夜幕即將降臨，天邊的晚霞已經暈染了大地，呈現出一片橙色，仿若一幅柔和的油畫，讓人不由得細細品味。
顧清晚上回家突然發現家里的燈已經亮了，算算日子，葉雪梅出差也該回來了。
“清清回來啦”
“媽媽——”
“快進來洗洗手吃飯了。”
顧清放下書包輕“嗯”了一聲。
葉雪梅不會對顧清的學習進行太多干涉，唯一一個要求就是不能搞物理。
在她的想法中，當初就是因為顧明華搞物理才讓他們這個家變得支離破碎，所以她的女兒絕對不能走上這條路。
當初分文理的時候葉雪梅就非常反對顧清選理科，但是顧清的文科成績是在有些……慘不忍睹，最后只能由著她了。
顧清一直覺得自己仿佛沒有一個叛逆期中二期，如果當初她的文科成績和理科差不多，不知道現在會是什么樣。
飯桌上安安靜靜的，只有勺子偶爾碰到瓷碗發出的叮當聲。
“清清，過段時間你爸會回來一趟。”
聞言，顧清垂下眸子，看不清楚情緒，淡淡“嗯”了一聲。
……
回到房間，她看著書桌上的全家福格外刺眼。
或許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注定這個家不會長久的，那是她三周歲的時候去拍的照片，而似乎從那以后，他們一家三口再也沒有拍過照。
回想起初二那年，顧明華即使實驗室真的很忙，但也會盡量每天都回家，有時候深更半夜，顧清會突然被外面客廳里的爭鬧聲給吵醒。
自此，不出意外的話，顧清每次都會被這種情況給吵醒。后來，顧明華才隔了兩三天才回家，爭吵聲不斷，顧清的失眠癥也是從那段時間開始的。
當時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她的精神狀態都極差，成績也一落千丈，這才引起了老師家長的關注。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顧明華似乎就住在了實驗室，隔幾個星期回來一趟。
其實從顧清小時候開始，他們兩人的爭吵就沒有停下來過。兩個人的事業心都很重，結婚生子之后整個世界都仿佛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都非常不適應，導致矛盾越來越多，越來越激烈，直至最后爆發。
顧清出生以后，夫妻倆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
所以，對于顧清來說，小時候印象最深的是每天過來做飯的保姆和偶爾趕著時間回來看她的葉雪梅，而顧明華每天回家的時候都只能看見已經睡著了的小姑娘，這導致了她對誰都不是很親，性子變得有點清冷。
……
面對這個意外的消息，勾起了一系列的回憶，顧清又失眠了。正打算打開物理競賽書時突然聽見門外的腳步聲，然后是輕輕推開門的聲音。
葉雪梅透過門縫看見房間里的燈還亮著，就想進來看看。她的心中對從小沒有陪伴在女兒十分愧疚，所以想盡量彌補她，給她一個好的生活。
“清清還沒睡啊？”
“馬上就睡了。”顧清一邊說著，一邊把鋪在競賽書上的卷子扯了扯好。
“……”葉雪梅沒再說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目光移向那張卷子。
順著她的視線，顧清看了過去，這不是她的語文試卷嗎？！
“這次及格了呀！”注意到葉雪梅眼底的雀躍，還有難以掩飾的笑容。
顧清怔了怔，默了幾秒，突然意識到她媽媽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高二的語文滿分已經是150了，90分才是及格。
“……”
葉雪梅看上去很高興，沒再多說，囑咐了幾句早點休息就回去了。
“呼——”顧清輕呼一口氣，拿開試卷繼續刷題了。
雖然訂正語文試卷也是今天的一項作業，但她實在是無處下手，只能把幾句默寫的給填上了。
“叮咚——”微信響了一下，能在這時候找自己的除了秦宇也沒別人了。
果然，秦宇發了一套實驗裝置的照片過來，這是他在美國正在研究的一個實驗，算算時間，說得上歷經了三年了。
我愛物理：成功了？
宇：還沒，不過快了。
隔著手機屏幕，顧清都能感受到對方興奮的心情。像秦宇那樣對工作嚴苛到不行的人都能那么開心，應該是對這次實驗很有把握了。
我愛物理：恭喜你啊。
宇：你怎么還沒睡啊？又失眠了？
我愛物理：沒有，刷題忘記時間了。
顧清秒回。
宇：……借口那么老套，你翻翻聊天記錄看，每次都是這個理由
宇：給你推薦的心理醫生你也不去看
一個表情包，無奈jpg.
顧清沒忍住笑了笑，圖上的小朋友實在太可愛了。
我愛物理：哪里盜的圖？
宇：……你的關注點是不是錯了？我不管，反正我已經給沈嘉航打過電話了，給你預約了這周六的心理咨詢，你要是不去，我也不介意回來一趟帶你去。
沈嘉航是他在國內的一個朋友，修的是心理學，年紀輕輕在心理學界就是一個權威性人物。
這賴皮的語氣讓顧清感到一陣無奈，這哪像一個權威說得出來的話？！
我愛物理：……我去還不行嘛……
宇：嗯。
秦宇恢復了往常的話少之后顧清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正想摁滅手機屏幕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宇：你們周考成績出來了吧，語文試卷給我拍過來看看。
顧清頓時有些后悔，上周頭腦一熱就說了句周考的事情。
要是說顧清為什么明明已經決定走競賽這條路還想語文一定要及格，這就是最大的原因。
我愛物理：試卷應該還沒發吧……
宇：應該？
顧清都能想象到對方不可置信的表情。
宇：沒及格？差幾分？
我愛物理：……不多，也就……29分。
宇：呵~
隔著屏幕，顧清都能感到對方的嘲笑，莫名地讓她想起那天在辦公室祁琛的語氣。
她覺得秦宇真的是氣著了，以至于整整半個小時微信界面都停留在那個“呵”字。
我愛物理：其實這次是個意外
發出信息之后對方秒回：什么意外
我愛物理：……我睡著了
宇：……
這下徹底沒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