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看著女孩兒捧著幾盒藥，想起了她說要看心理醫生的事，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遇見。
“吃飯了嗎？”男生低沉的聲音充滿疲憊的沙啞感，細碎的黑發遮住了眉梢，眼眸深邃，含著淺笑。
顧清搖了搖頭。
醫院在市中心，周邊吃喝玩樂的地方不少。祁琛駕輕熟路地帶顧清去了一家面館，隨即出去買了一杯奶茶回來。
熟練地插上吸管遞給了坐在對面的女生。
一股濃郁的奶香味縈繞在鼻尖。
這家面館位置比較偏，與周遭熱鬧的店鋪相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酒香不怕巷子深，面湯清香醇厚，面條都是手工制作，有嚼勁有韌性，只是位置偏僻，再加上老板老板娘都很佛系，從來沒想到要打廣告，所以來的大多數都是老顧客。
祁琛一進門，老板就很親切地跟他打了聲招呼，看到他身后的女生眼底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瞇瞇地引著兩人走到一桌空位。
“來兩碗面，老樣子。”祁琛也淡淡一笑，熟稔地說道。
“好勒。”
……
片刻之后，兩碗熱氣騰騰的面被端了上來。
喧鬧的街道，車輛的鳴笛聲，小孩子追逐的嬉笑聲，小販的叫賣聲……
整個世間彌漫著人間煙火味。
顧清吃東西習慣細嚼慢咽。
一開始，她就在挑著面里放著的蔥花，好在老板只是隨便撒了一點，并不多。
等她挑完，就發現對面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吃完了。
顧清感到有些窘迫，埋下頭悶悶地吃面，雖然特地加快了速度，但還是吃了將近二十分鐘，可是祁琛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不耐煩，也許是自小的教養，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玩手機，仿佛眼前的人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一般，看的異常仔細。
“味道怎么樣？”
“很好吃。”顧清臉上泛著紅暈，眼睛黑黑亮亮的，吃貨本質暴露無遺。
聞言，男生勾唇一笑，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去結賬的時候，顧清意識到身后老板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兩人低頭交談時，似乎還能看見祁琛臉上無奈的笑容。
兩人并肩走在熱鬧的街道上，但是兩人之間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似乎有一道屏障把他們隔開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話音落地，祁琛穿過馬路朝對面的一家超市跑去，不一會兒拿回來一瓶牛奶。
顧清微微歪頭，濕漉漉的杏眼中充滿了迷惑，眨了眨眼，“這是什么？”
“牛奶。”祁琛理所當然道。
“……”當然看得出來這是牛奶。
不顧女生的意愿，將牛奶強塞進了她手里。
“……”
“送你回去。”祁琛把手抄進口袋，吸了口氣道。
“不……不用了。”
“……”
四目相交，對視良久。
“好吧。”顧清垂眸，似是放棄了什么，輕聲道。
正值中午，公交車里人并不是很多，兩人走到了最后一排，卻依舊沒有相鄰而坐。
“你為什么總是給我牛奶？”顧清看了看手里的純牛奶，思忖片刻，輕聲問道。
“以前呢是覺得你需要長身體，現在的話……”祁琛頷首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藥。
牛奶助眠，雖然說大多數時候還是沒有用的。
一股暖意流入心田，甜絲絲的。
“謝謝。”
……
顧清看著逆光的少年，輕聲開口，“你怎么會在醫院？”
聞言，男生抿了抿唇，松了松緊蹙的眉頭，眼底劃過一絲憂愁還有不易察覺的恨意。
“我媽在那兒。”他言簡意賅說道，“躺了……”微頷首，眼睛微瞇，“十年了。”
“……對不起。”
“呵。”祁琛語氣薄涼，嗤笑一聲，仿佛局外人一般，冷漠得像一個冰窖。
“回去吧，明天晚上有競賽課，要不要來接你？”
“……”
“好，那下午三點，到這來接你。”
看著男生離開的背影，顧清動了動粉嫩的唇，呢喃道：“我還沒答應……”
回到家，顧清再刷了幾張試卷，吃了藥再喝了一瓶牛奶，意外之外地睡得很好。
翌日清晨。
顧清接到了秦宇的電話，他那邊正好是晚上，聲音穿過屏幕，帶著濃濃的疲倦感，但是聲音中雀躍無法忽視。
“成功了？”
“嗯。”隔著遼闊的太平洋，秦宇聽見女生軟糯的嗓音，幾天來的疲倦消散了不少。
“恭喜呀。”
“下次月考如果語文再不及格，就等著我當面補習吧。”隱隱的威脅，秦宇不自覺地勾了勾唇。
“……”
顧清愣了下，莞爾。
“你的競賽開始準備了嗎？”
“已經開始了。”
“想不想高中畢業之后來美國？”
“……我還沒想過。”
“嗯，好好想想，學校方面不用太擔心，現在物理方面的人才國內外都很稀缺。總之，一切有我。”
“謝謝秦宇哥。”
掛了電話，顧清陷入了沉思。
關于出國，她以前從來沒有將其劃入過自己的規劃，她想上的是清華的物理系，但是未來怎么樣，一切都不成定數。
此時此刻存在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人，都無法肯定自己的下一步是否與自己的計劃相符。
……
翌日清晨。
天空霧蒙蒙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劃過天際，猶如遙遠蒼穹中的流星雨，有一幅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的幽美意境。
遠處不時傳來汽車鳴喇叭的聲音，上班高峰期一如既往的擁堵，馬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絡繹不絕的人摩肩接踵，還有小販叫賣，大媽用中氣十足的聲音討價還價，十分熱鬧……
顧清正想出門去買份早飯，卻沒想到剛剛就看見顧明華站在門口，微張了張嘴，顯然是被突然打開的門嚇到了，老臉一紅，露出潔白的牙齒，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
他穿著一件被洗的很舊的夾克衫，頭發和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濕了，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是兩個包子還有一袋冒著熱氣的豆奶。
“爸爸，你怎么突然回來了？”顧清問。
顧明華一邊往里面走，一邊解釋道：“唉，這不是想著好久沒回來了，想來看看我的寶貝女兒有沒有變漂亮啊。”
顧清忍俊不禁，嫣然一笑，接過顧明華遞過來的早飯，偶爾聽他念叨幾句。
似乎是知道葉雪梅不在，他也沒有多問，眼角帶著細細的皺紋，此時一臉慈愛的表情。
待顧清吃完兩個包子，再喝了一袋豆奶，他才切入正題。
“清清，爸爸過段時間可能要去一趟西北。”顧明華眼眸中夾雜著愧疚、無奈以及萬分的自責，說著垂下了頭。
話音落地，顧清心里咯噔一下。
她面不改色地問：“要去多久？”
“……少則一兩年，多的話可能……”
顧明華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卻明顯不過了。
“爸爸……”顧清咽了咽唾沫，嗓子卻極干，仿佛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嚨一般，竟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支持您的夢想。”顧清眉眼彎彎，溫柔清澈的眼眸濕漉漉的，鴉羽般的睫毛微微濕了，女孩卻倔強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她性子清冷，但是內心深處對父親的依賴不比平常的小女孩而少。
聞言，顧明華眼眶不禁紅了，但畢竟是一個中年男人，最終也沒有把眼淚流下來。
他給了顧清一張銀行卡，沒有多說話，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他害怕會忍不住，這次的實驗兇多吉少，若是能成功，那他以后就有更多的時間陪在女兒身邊，有可能的話，他想陪完她高三這段時間；若是失敗了……
顧明華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絲毫不在意已經被雨水打濕的衣服，仰起頭，冰涼的雨滴落在臉上，思緒不禁飄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