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趙碩，趙凝霜倒是對他沒有太多惡感。

　　兩人很小的時候就被趙天慈安排在一起一同吃穿學習，情同手足。

　　那時候，兩和孩子也都很童真，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如此危險，亦不知道他們父輩那一代的恩怨。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都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不一樣的認知，對這個世界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

　　也由于越是成長，兩人對身份和規矩二字也愈發看重，所以現在二人，已經不似小時候那么親密。

　　但要是他兩人為死敵，那是半點邊也不沾的。

　　所以一直到現在，趙碩總都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有一份從未消逝的敬重。

　　同樣，趙凝霜對趙碩也有著特殊的感情。

　　不管外界對趙碩風評如何，在趙凝霜眼里，他也大概是個任性的孩子。

　　兩人分別后，趙碩則帶著陸哈哈輕車熟路地朝宮殿中央燈火繁鬧的地帶。

　　朝中二十多位老一輩的大臣成在提前設好的兩排桌宴上一字排開坐列，聚在這里飲酒作樂。

　　趙天慈和君念心則一同坐在靠東方盡頭的一座大寶座上，也笑著勸群臣飲酒，自己卻喝得很慢。

　　掌控北遼近八成氣運和財富的人，全部相聚一堂。

　　他們互相講著自己年輕時的所經歷的世間趣聞，其余人時不時插口詢問一些細節。

　　每個人都喝的很盡興，君臣也在其中。

　　要是秦略沒有離開玉水川的話，如今也應當在這些人中，和他們打成一片。

　　趙碩還是向往年一樣，來到此處先拜會父皇趙天慈和母后君念心，然后給底下群臣一一敬酒。

　　讓包括趙天慈和君念心在內的眾人驚奇的是，往年趙碩這時候總形只影單。今年身后卻帶了一個相貌動人，稚氣未脫，身上還帶著幾分嬌羞的女子。

　　不過對于這個“活閻羅”，眾大臣也不想跟他扯上太多關系，只有君臣皺起眉頭，暗自思量著些什么東西。

　　陸哈哈哪里見過這種大場面，嚇得腿腳發軟，戰戰兢兢。

　　她面對的這些人，都是北遼最高一層的統治者，無論對于北遼境內的百姓官兵，還是其境內的修士而言，他們就是天。

　　陸哈哈朝趙碩投去求救般的目光，但是后者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只是略略用左手大拇指動了動手中的劍柄，似要出劍。

　　無奈陸哈哈只能硬著頭皮學著趙碩的樣子給高座之上二人行跪拜禮，在趙天慈笑呵呵的應允下，女子才緩緩匍匐起身。

　　但是女子依舊不敢抬頭注視趙天慈和君念心太久。

　　趙天慈看了看臺階下不知所措，驚的一身冷汗的女子，又看看遠處一手執鋒利寶劍，一手負血色匕首的趙碩。威懾山河的眸子里多了幾絲溫情，忍不住溫暖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

　　趙天慈不肯就此放過臺階下驚恐萬分的少女，很平淡地詢問了女子的姓名戶籍，還有家中人口，又是如何來到宮中的。

　　陸哈哈一一作答，趙天慈更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君念心神情略有冷淡，似乎對女子不太看順眼。

　　女子對趙天慈所言，大都是真的，不過驚慌之下還是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那就是，她原本是被趙碩手下的一群好色之徒一起從民間強取豪奪送往玉水川，特意獻給趙碩的。

　　而女子的回答是，家中貧苦，一人來京中闖蕩，結果露宿街頭，承蒙趙碩厚恩搭救，才活了下去。

　　女子原本想萬一被趙天慈看穿了自己的謊言那就慘了，欺君之罪，株連三族。

　　但是當她這么答出趙天慈所問時，一旁面容冰冷的少年嘴角不由揚起了幾絲得意的笑容。

　　總可得這個沒心眼的還不算太蠢，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女子關于如何來到皇宮所言，在場人都知道是撒謊。

　　因為以趙碩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善事”的。

　　不過這些東西，孰真孰假又有誰在乎。

　　聚在這里的人都是聰明人，老狐貍了。他們可以將一件很小的事情無限放大，讓牽連人等死無葬身之地。

　　同樣，他們也懂得如何將一件很大的事情縮小，小到可以讓任何人都不去在乎，甚至從不知曉。

　　從這里出去，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什么，他們都一清二楚。

　　就像趙碩進大殿門時對女子所說，外面和里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趙天慈自然也知道女子撒了慌，不過并沒有責罰的意思。

　　人生在世，誰不犯錯？誰不說幾句謊話？

　　若是今夜在這里，女子直接開口說她是被趙碩強取豪奪來的，那才叫一個尷尬呢。

　　有時候，都有人都心知肚明沒什么，但是一旦某個人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那就出了大亂子了。

　　那個時候，不管是趙天慈，還是趙碩，亦或是這里圍坐的大臣要砍陸哈哈的腦袋，人們只會拍手叫好，說她妖言惑眾，該殺。

　　“嗯……”趙天慈聽完女子的解釋，長吁一口氣，其實還是有些遺憾的。

　　女子樣貌討人喜愛，眼神單純，青澀中帶著幾絲對未來的懵懂，又很機靈，懂得隨機應變。

　　別的都好，就是身份上差了太多。

　　別人或許沒看出來，但這么多年一直傍在趙天慈枕畔旁邊入眠的君念心，一眼就看出，趙天慈這是在張羅兒媳婦呢。

　　趙天慈這著在心底給趙碩張羅媳婦呢。

　　君念心看的不錯。

　　趙天慈近些日子夜到三更，就頭腦恍惚，整夜再無睡意，咳嗽不停，站一會就覺得乏力。

　　他估計自己是時日無長了。

　　這個為北遼忙碌了一輩子的男人，最終還是像天下所有父親一樣，為自己的子女早早做起了打算。

　　趙凝霜為太子，趙天慈一心想要他和秦家上下打好交道，讓秦略秦幕輔助太子登基，穩固國政。

　　所以很小的時候，趙天慈暗中一直允許太子和秦伐秦蒿有來往，也算是在秦略秦幕面前混了臉熟。

　　如今，太子和秦伐的關系真不賴，秦略也是對太子贊嘆有加。

　　所以趙天慈死后，能很放心地將太子交到秦略手中。

　　長公主趙云裳和太子趙凝霜是一母同袍的親兄妹，雖身染惡疾，天生腿腳又有缺陷。

　　但是這么多年趙凝霜對趙云裳不離不棄，悉心照料，倍加呵護，所以對趙云裳，趙天慈也能放下心。

　　他最放不下心的，乃是這個從小被他寵到大的趙碩，永遠待人一副冷冰冰樣子的趙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