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很好。”

　　娜塔莉對面前的羅故淵說道，兩人正坐在午后愜意而寧靜的咖啡廳里。

　　“適合找李教授的下落。”

　　羅故淵舉杯抿了一口，眼角含笑地回應道。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失敗了多少次，每當即將查出李教授所在位置時，模因武器都會被提前使用。

　　地獄般的景象在腦海內揮之不去...

　　現在，他看向任何人的目光，都不復曾經那樣人性。羅故淵非常清楚自己在看的只是一群尸體。娜塔莉早已學會如何隱藏這份冰冷的視線，但只要獨自一人，那份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目光就會再度出現。

　　“你活著，是為了什么？”

　　娜塔莉緊緊盯著他，想要從中看出自己想要的破綻。

　　“殺掉李教授。”

　　羅故淵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在這之后呢？”

　　“我也會死，然后繼續殺他。”

　　他毫無迷茫地向娜塔莉說出自己的志向。看著這張臉，娜塔莉突然回想起和他在機場初遇的那個下午。羅故淵還會用拗口的法語向她打招呼，還會出現年輕人獨有的朝氣笑容，還會質疑自己所作所為的意義，然而這一切都消失了。

　　她看見一個為了執行志向不斷前進的機器。

　　“再然后呢？”

　　她謹慎而猶豫地發問。

　　“我只能說殺掉他，沒有別的回答。”

　　羅故淵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于是娜塔莉點點頭，再也不說任何話了。下午茶后，羅故淵繼續投入熟練的調查工作，而娜塔莉則游蕩在街上。

　　現在的她和羅故淵不同。羅故淵明白自己應該做什么，而她卻失去火一樣的動力，陷入漆黑而無垠的泥潭了。

　　“活是什么？”

　　她看著街上行走的路人，感覺像是見證了幾十次日落。

　　人們怕黑情有可原，更可悲的是害怕光明。娜塔莉明白自己的一切都已經如泡沫那般脆弱而虛幻，一切都在無可挽救地走向失落與黑暗。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已經過了多少次這一天？我見證過，多少次今天的日落？”

　　她凝重地向自己發問，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最終，她想自己大概真的成為那些連今天是幾號都不知道的可憐人了。

　　就這樣，她見證新一輪日落。

　　后來羅故淵給她打電話，叫她來飯店的某個包間。她只以為是調查的一部分，記憶模糊地來到目標地點，又渾渾噩噩地推開包間的門。

　　燭光，月華，這是羅故淵費盡心思，搜尋不少資料設計的復古式法國貴族晚餐。

　　“你傻么？現代人哪有吃這個的...”

　　她感到好笑，恢復了一些神智，坐在羅故淵對面。

　　“最起碼能讓你想起家，想起你學過的歷史，也可以...記住我。”

　　羅故淵替她圍上餐巾。

　　“我不是小孩子，今年已經...”

　　娜塔莉下意識想要抗拒這種行為，但她突然哽咽了。

　　“羅，我今年多少歲了？”

　　“今天是你十八歲的生日。計算可能會有點偏差，但大體上就是這幾天。”

　　羅故淵像是沒有察覺她的異常，坐回自己的座位。

　　“謝謝...”

　　娜塔莉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除了謝謝，她找不到比這更能表達心情的話語。

　　“我們會永遠在這里活下去，直到世界末日，甚至世界末日可能也沒有。”

　　羅故淵像是在逗她發笑。娜塔莉從這句話和他的笑容里找到了一些過往的影子，她無處安放的雙手似乎在空氣里抓到了什么。

　　“最近天氣變冷了。”

　　娜塔莉少見地露出笑容，她看著窗外時而飄零的落葉，發出由衷的感慨。華夏北方的冷，是她在法國從未領教過的。

　　“不對啊，不對，白領事...”

　　羅故淵很莊重地搖了搖頭。

　　“其實，已經快春天了。”

　　他從背后取出一捧玫瑰，九束鮮花在空氣中無形地搖曳，在透明的春天里競相開放。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