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數日，一個消息的傳來讓北庭無數守軍為之振奮。

　　北燕軍由明州城守將閔所見率領的一支三百人的前鋒，在出城后遇到一股部隊的截殺。先鋒閔所見陣亡。

　　燕軍三萬人繞道而行。

　　可又有幾人知道這支截殺的部隊只有二十來人。

　　“這下燕軍的臉丟大了！”眾人議論紛紛。

　　在那座連綿起伏的山中，沒有人為這二十人收尸。這些人的的刀劍已經不成樣子了。

　　那一日沖鋒下來，所有人的目標就是前方趾高氣揚的先鋒將軍，其他的一概不論！這些人自知必死，皆是以傷換命，或以命換命。見燕軍如餓虎撲食一般。沒有多久，這名北燕軍前鋒便被數人亂刀砍死在馬下。

　　可畢竟他們只有二十來人，面對三百人的先鋒隊伍又怎么可能做到全殲呢。

　　北燕軍留下了八十來具尸體，其中包括先鋒將軍閔所見。而這二十人，早就被砍殺的連一個全尸都沒能留下。

　　北燕軍進軍，剛出明州城就遭到截殺，連先鋒都戰死了。這對士氣無疑是一次巨大的打擊。為保存顏面，也好給軍隊保留氣勢，也只能繞道而行。讓人以為這山中有周軍主力。

　　這只不過是一次小規模的沖突罷了，而周軍這樣的戰績也只是在明州城外取得的。

　　在明州城三萬北燕軍出城之時，北燕二皇子慕容長恭也已發動軍隊對雍和，廣寧，平北三鎮進行進攻。宋溪明意圖固守，一來等待大雪降下，二來等著北涼來援。到時候燕軍就算是不想撤退也不行了。可這位北燕二皇子明顯不愿意就這么撤回，于是兵分三線，想要在大雪下落之前拿下牙城，穩住燕軍在北庭的陣腳。待來年徐徐進攻。

　　在戰場上，比明州城外要慘烈的多。

　　大周，北燕兩軍交戰，往往勝負未能分出，便已經尸橫遍野。

　　北燕軍的全線推進，只能不斷地增加戰場上的傷亡數目。

　　然而，就在明州城外那一處交戰地點。一位白衣僧人站在尸體旁邊，仔細看去，這僧人年紀不大，嘴角邊還有一層細細的絨毛。他嘴唇嗡動，似是誦讀著地藏經文為這些戰死的生靈超度。干涸的血跡在這位僧人的腳下已是習以為常。

　　他一路走來，在這北庭的每一寸土中，都有已經干涸的血跡。

　　他想，這大概就是佛經中所說著修羅場了吧。

　　不久，這年輕僧人就轉身上山去了。

　　這座山中草木繁多，但在深秋已經大多凋零，只留下單調的樹干枯枝。在這年輕僧人上山后，在這些樹干上，一道黑影其中閃爍，悄悄地跟著這年輕的僧人上山去。

　　這樣的山，恐怕也只有砍柴的樵夫為了生活才會上來砍一些柴火去買，再加上偶爾過來捕獵·的獵人。至于而其他人，幾乎是不會來的。

　　尤其是這樣的季節，凜冬將至，豺狼野獸為了覓食也是時常出現。山下那些尸體就算是掩埋掉也會被那些野物刨出來吃掉，至于禿鷲，大多都在百里外的大戰場上空盤旋著，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愿意因為這么幾具尸體而離開龐大戰場上的盛宴。

　　這年輕僧人走在一座低矮的石碑前凝視著上面新刻的碑文，不久又走進那座簡陋到像是臨時搭建的破爛帳篷的堡子。

　　只不過這帳篷大了不少而已。

　　這僧人盤坐，入定。

　　這時，一道聲音自外面進來：“閣下尋遍戰場，不知在找些什么？”

　　年輕僧人沒有睜開眼睛。

　　“佛法！”

　　“中原普濟寺佛法無數，得道高僧亦是層出不窮，閣下為何非要到這修羅場來尋求所謂的佛法？”外面的黑衣人平靜地問道。

　　“不入地獄，不識地獄。如何得法？”年輕僧人反問道。

　　年輕僧人沒有見過外面的人，他也不想見到。

　　外面的黑衣人背著劍，面容似是一口千年古井一般，細細打量著石碑。

　　“殺得佰仟寇，赤血染冰心！”

　　若是北庭邊軍男兒皆是如此，又何愁平不了大漠！

　　這外面背著劍的黑衣男子，正是之前跟在‘王恭’身旁的王九！

　　“閣下一路跟來，可是要殺小僧？”年輕僧人平淡的說道。

　　王九咧了咧嘴，似是自我嘲諷一般地說道：“王某可還沒有自負到認為可以與劍皇前輩匹敵的程度！”

　　“師父不在！”

　　堡子里面傳來了這么一句話。

　　這年輕僧人正是游歷的空明和尚。自從離開了洛水道，在聽雪樓的暗中護持下，一路向西，從關中入北庭。北庭戰事起，按理說，這空明應當離開才對，沒有想到他經過各座大城，踏遍各座戰場，修為竟然突飛猛進，直破琉璃境界。

　　王九抬起腳步向里面走去，面容凝重。兩步之后便收回了即將踏出的第三步。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便走。

　　待到王九走后約莫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空明睜開眼睛，雖然走過了這么多戰場，但眼睛依舊澄澈。

　　空明長呼了一口氣。

　　“總算把這家伙唬住了！”

　　他還真不知道要是外面這個跟了他一路的這個黑衣人闖進來動手，他還真就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

　　就這家伙隱匿氣息的功夫來說，怎么也在琉璃境界之上。他雖然能遁走，但也是要花上一番功夫的！

　　既然三言兩語就能將這家伙騙走，不戰而屈人之兵！實乃上上之策！

　　......

　　與此同時，在北庭已經有了關于這位白衣僧人的傳說。

　　傳言，兩軍大戰一過，便有白衣僧人一塵不染地出現在戰場中央為戰死的英靈超度，恰似天上下凡的謫仙一般。

　　而民間的傳說就更加離譜了。

　　有人說這位年輕僧人就是菩薩顯化，來人間渡厄來了！這也是從各地茶館里的說書先生那里出來的。

　　一些說書先生一看，講這事兒買的好，于是紛紛開講菩薩顯世渡厄。

　　而身為中原佛宗的普濟寺對此事也自然有所耳聞，已是知曉傳言中那人為劍皇弟子的身份，于是便為傳言尋找了依據：

　　觀世音菩薩，無量劫來，成就大慈大悲法門，利益眾生，于生死苦海，為作船伐，于無明長夜，為作明燈。

　　這樣做一來為了弘揚教義，二來也做一個順水人情，說不定還能將劍皇弟子空明真正拉到佛門里面來，怎么算也都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