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黃昏,莫云靠墻而立,夕陽正好灑在他的臉上。此時的他一身寬大的白袍,胸口處繡著一朵紅蓮。
“天快黑了。”他已等了許久,甲胄在身的婁元明看著愣神的莫云,忍不住發問:“你還真是悠閑呀。”
莫云笑了笑:“禁軍四大統領之一的您,還有心情來關心我?你我二人到底誰更悠閑?”
“風雨欲來啊。”婁元明看著即將消失的夕陽,悠悠開口:“我有一種感覺,今天晚上要進來的恐怕不止那幾個人。”
“你的意思?”
“不是,有帶子的都可以進。”婁元明轉身離開,他將‘有帶子’三個字讀得很重。
看著婁元明的背影,莫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看來今晚有人要倒霉了。”
圓月已升起,六扇門和廠衛的人手也分別踏著最后一縷夕陽緩緩趕來。
太和殿就在太和門里,太和門外的金水玉帶河,在月光下看來,就像是金水玉帶一樣。
陸小鳳踏著月色過了天街,入東華門、隆宗門,轉進龍樓風闕下的午門。
午門上正掛著十二具尸體,每具尸體上還掛著白底黑字的牌子,牌子上只寫著尸體的名字。
每看到一個名字,陸小鳳的心就涼了一分。
繼續向前走,終于到了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
一路上的巡卒守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沒有這種變色的緞帶,無論誰想闖進來都很難,就算能到了這里,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
這地方雖然四下看不見人影,可是黑暗中到處都可能有大內中的侍衛高手潛伏。
大內藏龍臥虎,有的是專程禮聘來的武林高人,有的是胸懷大志的少年英雄,也有的是為了躲仇家,避風頭,暫時藏身在這里的江洋大盜,無論誰也不敢低估了他們的實力。
月光下,只有一個人盤膝坐在玉帶河上的玉帶橋下,頭頂也在發著光!
“老實和尚。”陸小鳳立刻趕過去:“和尚來得倒真早。”只見黑暗中忽然出現一條人影,身形如飛,施展的竟是內家正宗“八步趕蟬”輕功,接連幾個起落,已到了眼前,青衣布襪,白發蕭蕭,正是武當名宿木道人。
陸小鳳:“和尚果然老實,居然沒有把道士的東西吞下去。”
就在這時,黑暗中又出現了一條人影。陸小鳳只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道;“還有條緞帶你給了誰?”
老實和尚:“給了嚴人英。”
木道人:“這人不是嚴人英。”
老實和尚:“也不是唐天縱,更不是司馬紫衣。”
這人的身法很奇特,雙袍飄飄,就好像是借著風力吹來的,他自己連一點力氣都舍不得使出來。
老實和尚:“這人是誰?”
陸小鳳:“司空…”這句話還沒有說完,黑暗中的人影忽然旗花火箭般直竄了過來,衣袂帶風,獵獵作響,好像要一頭撞在陸小鳳身上,剛沖到陸小鳳面前,忽然又凌空翻了三個跟斗,輕飄飄的落下。滿頭白發蒼蒼,彎著腰不停的咳嗽。
遠方又有一條人影掠過來,左邊的一個人身形縱起時雙肩上聳,好像隨時都在準備掏暗器,用的正是唐家獨門輕功身法。
太和門里,已竄出條人影,背后斜背長劍,一身御前帶刀侍衛的服色,穿在他身上竟嫌小了些,最近他顯然又發福了,但他的身法卻還是很靈活輕健,正是大內高手中的殷羨殷三爺。
他的臉色也是鐵青的,沉著臉:“我知道諸位都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可是諸位知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可不是茶館,諸位要聊天說笑,可來錯地方了。”他的人一來,就先打了頓官腔,大家也只好聽著,這件事他們擔的關系實在很大,心情難免會緊張,脾氣也就難免暴躁些。何況,這里的確也不是聊天說笑的地方。
殷羨臉色總算緩和了些,看了看這六個人:“現在諸位既然已全都到了,就請進去吧。過了大月臺,里面那個大殿,就…”殷羨的話還未說完,遠處又有十幾條人影閃掠而來。
這些人的身法各有千秋,但無一例外,他們的武功都絕對不弱。更要命的是,他們居然也系著條緞帶,顏色奇特,在月光下看來,忽而淺紫,忽而銀灰,無疑也是用變色綢做成的,這種緞帶本來只有六條,陸小鳳身上兩條,老實和尚、木道人、唐天縱、司空摘星各一條。
多出來的這條是哪里來的?
殷羨已不敢去想,他急忙竄回太和門,如今只能讓坐鎮太和門的那位拿主意了。
太和門前,陸小鳳看到了一夫當關的莫云,以及在后身旁站著的殷羨,只見莫云小聲交代了些什么,殷羨快步離開。
莫云漫不經心的看了眼天色,繼續修剪手指甲:“想必諸位也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畢竟要比試的那兩位還沒來呢。而且我估計身上系著緞帶的,也不止你們這些人,所以大家再等一等。”
“畢竟說好了只能進八個人,但是現在嘛,還得看那位的意思。”天地良心,他說的是大實話。不然真的以為就憑幾個大內侍衛,就敢私自放人進入皇宮大內?
既然那位鐵了心想要下棋,他們自然也只能陪著。
不得不說,這批觀眾的素質很高。若是放在前世,哪個保安敢這么囂張,估計都要被罵成狗了。沒有人私下議論,都安靜的等待放行。
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任何一個江湖人都明白,在這樣的時間沒有人會故意跳出來找事兒。
莫云繼續若無其事的修剪指甲,而在這期間又來了幾十號人。當然有一些人想提前進去的,有緞帶的,被莫云打斷雙腿雙手放上了擔架,沒有緞帶的,已經在蓋上白布了。
陸小鳳雖然好奇為何會是莫云坐鎮太和門,但好奇為什么連花滿樓也出現在這里?
婁元明領著兩個身著黑色甲冑,帶著黑鐵面具,身披不同顏色披風的偏將,大步走來。
“規矩是我們定下的,自然也會按照規矩來。有緞帶的,進!”
“沒有的也別想渾水摸魚!”
“一個一個來!”婁元明的聲音低沉有力,又不失威嚴,清楚的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單這一手對內力的掌握,放在江湖上就能下,破不少人的膽子。
可惜,現在這個狀況只能讓大部分人心中一凜。
入了太和門,整個皇宮如同一臺精密的機器開始運轉。
刀劍出鞘,利箭搭弦,無邊黑暗之中,更隱藏著一股股奪命的殺機,讓這些無法無天的江湖人全都心驚肉跳,下意識一般的安靜下來。
太和門到太和殿(俗稱金鑾殿)的巨大廣場上,除了早已聲名在外的六扇門十三行省總捕、更有錦衣衛四大指揮使其二、東西兩廠共四名檔頭、刑部九大高手其三,更有五百名戴著黑鐵面具的禁軍。
太和殿,乃是皇帝召見百官,上朝議政的地方,自然也就是紫禁城最高的地方。
上好的漢白玉雕琢而成欄桿臺階,諸多江湖高手行走在了這太和殿之下,一個個神情都有幾分復雜。
婁元明和莫云對視一眼,點點頭。
吱!
巨大的聲音響起,諸多江湖高手忍不住回頭,卻發現太和門已經關閉。
婁元明大聲吩咐:“從現在起,任何試圖穿過太和門的人…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