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際滑過似龍吟非龍吟，似鳳嘯非鳳嘯的鳴聲。

　　是神息！

　　一道耀目金光的巨大光箭，搭在同樣是神力凝成的金弓之上，蓄積力量！

　　下一刻，那箭似一道流光呼嘯疾馳而出。

　　砰！

　　撞擊之處，絢光飛濺，蒙混空間無形壁上立刻破開一個裂縫。

　　這是強行破開空間！

　　并未聽說過四諦境，看起來并不是容易對付的樣子。燁離能想到的辦法也只是強破而出。只是要強行破開空間，非數(shù)萬年修為不能做到！事實證明，燁離現(xiàn)在的修為根本不是我能想象！

　　就算他一直隱匿在人界修煉，也不過百年而已，根本達不到這個境界。

　　那一箭分明就是神力灌注！妖氣、仙息尚可以解釋，可這神力……

　　腦中靈光倏忽閃過，一瞬間，我什么都明白過來。

　　不怪他愿意獻出金麒麟，原來他早就吸取了金麒麟的力量！

　　金麒麟去了天庭，勢必把魔君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天界，他不但可以獨善其身，而且仍舊可以報他的仇。仙魔勢如水火，作為妖族皇族血脈，如果鳳乾死，他定然可以取而代之，在這之前，自然不介意為仙魔兩族進一步僵化貢獻點力量。

　　他，真的是這般想的么？不，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報仇而已！

　　磅礴的神力激蕩起墨發(fā)翩飛，虹光映照的白衣恍若沐血，左臂前伸，右臂曲后，隔空控制光箭，每一發(fā)動作干凈利落。這個頎長凌然的熟悉背影，有那么一息間，讓我覺得遙遠而陌生。

　　接二連三的光箭還在不斷撞擊空間壁，顯然，空間壁承受不住這般連番凌虐，破口邊緣發(fā)出白光，向四周延伸數(shù)道奇詭的裂縫形狀，中間受擊處破口已有屋子門窗大小，外邊似乎是同空間里面一樣的暗沉，若非缺口處有白光，根本分不清內(nèi)外。

　　他突然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過來，到我邊上來?！?p>　　我明白過來他的意圖，“這個小洞，雪鳶能飛出去么？”

　　“你不相信我么？”

　　“誒？”

　　“馳！”

　　沒等我回過神來，只覺得腳下雪鳶如脫弦的箭一般朝那個破洞飛去，耳邊風(fēng)聲呼嘯而起。

　　“這……??！?p>　　眼見這巨大的雪鳶就要撞上空間壁，腳下陡然一空，白光瞬間充斥所有視覺，整個人被一股力量卷裹。

　　*

　　灼如烈火的花海，隨漫天星星點點的青藍色魂息輕輕搖曳，如夢似幻。

　　一條黑色的河流橫貫其間，正是不厭河。

　　“出來了！”我欣喜地脫口而出。

　　回頭，卻見燁離正看著我。那眼神仿佛隔山隔水，又仿佛能穿透一切，一瞬不瞬，微光閃動。

　　這當(dāng)兒，幻境里發(fā)生的事又盡數(shù)涌上來，想到拜堂這樣的尷尬事兒，臉有些發(fā)燙，心兒也撲棱撲棱跳起來。

　　剛才迷迷糊糊，還未咀嚼個滋味就發(fā)生了那么多變故，現(xiàn)在驚魂過后，反倒害臊起來了？

　　“燁離？”頂不住他這樣的盯視，我不著痕跡的逸開視線。

　　“嗯！”淡淡的聲音。

　　咳咳……心里種種疑問，除了金麒麟的事，似乎每個問題似乎都避不開結(jié)親一事。

　　“那個，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嗯。只要你想知道，只要我能回答你?！?p>　　這么警惕，這么敏感，放心，本仙子這次不問你師父賣關(guān)子的事兒！

　　“那個幻境里邊，你是從什么時候認出是我?！?p>　　“幻境中的人雖然只是幻象，卻會根據(jù)幻象作出相信的意識言行，這些人唯一與現(xiàn)實中人的區(qū)別就是沒有心?！?p>　　我恍然大悟，“沒有心也就沒有脈搏，所以你在見到我的第一面就認出了我？”

　　“鳳姬為了將你轉(zhuǎn)移到我幻境之中，費了些功夫，你進來之前，我已經(jīng)見過幻象中的你?！?p>　　所以才說昨晚就答應(yīng)他成親這樣的話么？明明第一眼就能區(qū)分真假，還故意那樣說！

　　“怎么，在嘟囔什么？”

　　“沒沒沒，我是說，所以你是故意同我拜堂，好引出鳳姬，戳穿她的計謀，殺了幻象中的我？”

　　“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p>　　“難不成還有更大的原因？”

　　他又定定看著我，像是在認真審視我的神情，片刻又緩緩開口，“鳳姬曾機緣巧合被不悔妖神收為親傳弟子，得其真?zhèn)?。這位脾氣怪異的不悔妖神十分喜愛鳳姬，怕唯一的徒弟在六界受人欺負，化道之前，割贈半顆妖丹，鳳姬現(xiàn)在的修為跟鳳乾不相上下?！?p>　　想不到這位妖界公主不僅貌美，出生高貴，氣運似乎也不差。不悔妖神，不就是那個號稱法力無邊神出鬼沒的“蘭芝問青云，一劍誅九天”，傳言還是六界有名的鑄劍師，就是連神仙一族也忌憚其三分。好在這位不悔妖神性子散誕，眼界甚高，目下無塵，喜歡獨來獨往，也從不輕易鑄劍。三萬年妖生，只鑄就三把劍，誅仙、問天、長傾！期中誅仙問世之時，雷錕電霍，天地變色。后來仙界鑄劍大神也不知從何得見誅仙劍，仿其形狀制作四把，分別懸置在四方廣仙殿，以警示仙族不臣不軌之異心禍行。

　　當(dāng)年這位妖身化道時，可碎了六界多少欽慕芳心！關(guān)于他的傳聞都收錄在《六界異志錄》一書中，玉清境的書閣底層也有一本，翻看那會，我才十一歲，當(dāng)時只覺得他的名字特別，不想竟將其軼事記得那么清楚。

　　不悔不悔，可不就是師父常說的“無思無量，何優(yōu)何喜？不悔不謀，無念無意?！?p>　　“所以？”

　　“所以，你想保護自己，必須提升自己的修為！”

　　“……”對于玉清境里不思進取的自己，自從來到下界之后，不是沒有反思過。被魔君挾持，任人魚肉時，也不是沒有后悔過，甚至在剛才鳳傾用誅仙劍指著我時，我還下定決心重整師父教導(dǎo)的修煉口訣與劍法口訣，好好修煉?？蛇@會兒，仙骨里的懶蟲絲毫不給顏面地啃噬我的決心與意志——這事還是隔兩日再說吧。

　　“妍兒，這也是師父的意思！”

　　“師父到底跟你說了什么？如果你現(xiàn)在告訴我，興許我還考慮考慮提升修為的事?！?p>　　許是見我一副死皮賴臉投機取巧的樣子，他又正色道：“你只要知道，師父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你?！?p>　　想撬開他的嘴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師父的事暫放一邊。我且問你，隱瞞金麒麟的事，將失了神力的金麒麟交給筠止，你又有什么目的？”

　　對于我的質(zhì)問，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只是目光微凝，透出十二分的執(zhí)著與堅定，“妍兒，我不想對你隱瞞什么，鳳乾，我一定要殺。等這件事過去，余生便交給你?！?p>　　心卟棱一跳，這余生交給我是何意思？

　　我正想問個明白，他忽然飄開視線，看向不厭河，“不幽舟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