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穆安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拉開門扉,雖然他覺得他們的動靜在這個城市中實際上在被無數雙眼睛看著,但他還是不想把動靜弄得太大。
既然對面還不想把臉皮撕得太破,他也樂得不被打擾,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務,就這樣假裝默契直到他們兩人離開吧。
門打開的一瞬間,讓站在一旁的白若有種不是開門而是打開了烤箱的錯覺。
她的臉面對著門口,一瞬間已經起了一層細汗,她的眼神飛快得瞄了眼天空,很快就只盯著前面的道路和卓穆安,神思卻開了個小猜。
她是科學家,在海上的時候研究異常的景象時,天氣也是門必修課,畢竟海里的變化和天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白若依然保持著警惕,抓住匕首的手指卻在指關節處飛快地摸索了一下。
這種氣溫真的只是一門入門課程,雖然高溫,但空氣中卻透著淡淡的濕氣,不明顯,但卻存在著,而且有點微風,說明傍晚會突然降溫,晚上可能會產生早晚溫差很大的落差。
她飛快得拉過卓穆安的手臂耳語了幾句,卓穆安皺了皺眉,然后才點頭略加思考自己的計劃,老實說如果晚上會降溫,那他們必須認真思考接下來的行動安排了。
卓穆安一開始想著獨自一人先去打探一番,如果沒什么問題他就回來接白若,但在門口蹲了幾秒鐘他就后悔了,這個地方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分開可能是最錯誤的想法,所以他決定不設計劃了,帶著白若就這么沖上去,晚上就在醫院里面過夜了,實在不行就是打起來這一結果吧,但是現在又多了一種情況,晚上會降溫。
白若看了看四周,還是一副烤爐樣的高溫城市,四周都是金得刺眼的光線折射建筑,簡直辣眼睛,她想了想,兩人都不能貿然行動,于是拽了卓穆安一把,將人拉回室內然后甩上門繼續蹲在門后。
“我覺得我們的位置已經暴露了,什么計劃都不要想,直接行動吧?!?p> 白若的手用力地拽著卓穆安的手臂,將人壓在墻上,她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漁具店,然后站起來開始搜刮東西。
“今晚我們有極大的可能性是要在醫院過夜的……雖然我個人不太支持這種草率的行為,但沒辦法,形勢所迫……從這里拿些需要的東西出發吧,速戰速決。”
白若一邊說話一邊打著轉在漁具店撿東西,這漁具店真是五臟俱全,睡袋帳篷應有盡有。
卓穆安看著她,雖說他也贊同白若的觀點,但他不得不想多一些,現在兩人還不了解這個城市的運作,也不清楚醫院內部的情勢,真的可以就這樣貿然跑進去隨便挑個地方就睡覺嗎?
白若又從卓穆安面前路過了一次,她蹲下身,握住卓穆安的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別擔心了,如果有什么危險,我們再逃出來也一樣的?!?p> 雖然她自己也不清楚真遇到什么是不是能逃掉,那團飄蕩的白色東西真像一根魚刺,卡在她的喉嚨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
“走吧?!?p> 卓穆安收起思緒,又一次打頭靠在門邊,像剛才一樣先敏銳地觀察過周邊的環境再拉開了門扉,金色的陽光再一次降臨到這個城市一隅低調的漁具店內,把灰白色的瓷磚曬得幾乎變色。
白若跟在他身后,平穩的呼吸就是給卓穆安最好的安撫,卓穆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分出了一抹心神牽著白若的呼吸,身后女人的每一絲動作和狀態都直接暴露在他腦海里,這讓他安定了不少。
卓穆安心想,白若說得對,現在沒有時間讓他們多愁善感了,再謹慎也躲不掉突發狀況,還不如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任何事情。
兩人一前一后在街道上奔跑,背上都背著輕裝過的行囊,雖然簡便,但至少工具齊全。
沿著灰撲撲的馬路朝著醫院前進,沿路看到的商店外墻上都濺有或大或小的血跡,雖然斑駁,但至少沒有讓人不適的肉塊。
白若越看越困惑,但腦海中卻隱約有個想法。
卓穆安跑在前面,腦海中的地圖畫面清晰,引著白若精準得穿梭在街道之間,很快,醫院的剪影就已經出現在兩人面前,他們放慢了腳步,把呼吸調整好,像兩只正在捕獵的狐貍,依靠著路邊或遺棄或報廢的汽車軀殼當作遮擋,掩護著兩人來到了醫院門口。
兩人站在門外,卓穆安在前,白若在后。
卓穆安依然保持著計蒙的形態然后弓著脊背貓在車旁,眼睛發紅地盯著醫院大門,白若緊挨著男人,手上握著那把鋒利的匕首,刀尖朝內,指節用力地緊扣著甚至還有些發白。
醫院門口的玻璃門一扇以不正常的彎曲程度扭在一邊,上面的玻璃早就裂成了蜘蛛網的形狀并且還缺了好幾片玻璃,另一扇門大開著貼在墻上,保存得還算完善。
從門外朝里面張望,依然能看到里面經歷了戰亂后的光景,四處都是歪倒的支架輪椅,甚至還有鋪滿了血的移動床,就連墻上也不例外,甚至連繳費咨詢的窗口都濺滿了血花,玻璃早已不翼而飛了。
白若從卓穆安身后探出腦袋也在觀察這間醫院,從她的視覺看去,雖然一片狼籍,但可能因為所有遮擋光線的東西都被打破了,反而讓陽光更好地灑進了這個大廳,白花花一片都是刺眼的光芒,因為可以造成反射的金屬、玻璃制品太多了。
卓穆安晃了下腦袋四處張望了一番,依然還是非常安靜,什么都沒有,就連兩人剛剛沒有刻意遮掩動靜的街道也沒有任何東西出現,這讓他內心更不安了,好像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在某人的手掌之中。
“……我在你身邊?!?p> 白若無意中瞄到了卓穆安的表情,雖然沒有太大的驚恐,但也是帶上了迷茫,不易發現卻存在著。她抿著嘴唇伸出另一只沒有拿軍匕的手輕輕地碰了下卓穆安的肩膀,以作安慰。
卓穆安看了她一眼,然后點點頭緩緩地站起來,白若跟著他移動,一前一后進入了醫院大廳。
進去后給兩人的直觀景象更明顯,在外面看了個大概已經感受到當時災難發生時的慘烈了,結果進到醫院后滿心都是悲傷。到處都是無法遮蓋無法清洗掉的血,濃重的腥味哪怕是過了這么久都還飄蕩著無法消散,空氣中似有若無的微弱異味經過兩人的嗅覺給了大腦強烈的感受。
“……如果我當時抵制大家研究那東西……”
白若沒忍住,滿心的哀傷依然沖破了她的腦神經,把她的眼眶暈紅了一圈。
卓穆安聽到了白若的嘀咕,他轉過身牽著白若的手,盡量給白若面對這一切災難的勇氣。
兩人打起精神進入了繳費臺后面的房間,剛剛從外面沒有看到,進來了才發現,這一整個咨詢室的地板都像被血洗了似的,濃重的異味讓兩人都臉色一變。
“不對勁。”
卓穆安抬起胳膊把手臂遮住鼻子,眉頭緊皺著盯著這個“紅”房間,味道太重了,不像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反而像最近發生的,他另一只手牽著白若,這時已經松開了手,示意白若在外面等著就好。
這是個大醫院,繳費處,取藥處錯開了,不在同一層樓,他進去咨詢室,心中的異樣感更甚,馬丁靴踩在這些早就應該干掉的血上居然咯吱作響,這更不可能是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卓穆安頭皮有點發麻,開始后悔更早的事情,他不應該把白若也帶來這個城市。
打起精神,卓穆安繼續在咨詢室的抽屜或柜子里翻找信息或是藥品,雖然沒拿到有用的藥,但卻看到了一張被塞在柜子里面的醫院樓層分布圖,他就著上面滿滿的血跡看到藥房居然在三樓,說實話,他有點抵制,不想再繼續深入了。
卓穆安深吸了口氣,正準備告訴白若卻猝不及防被血腥味沖了個正著,但這一瞬間也讓他整個人都汗毛直立了,因為本應在門口等著的白若卻不見了,繳費咨詢室是半透明的,半墻都是玻璃幕墻,而經歷過災難后,這一整面墻的玻璃都碎在了地上,看著大廳也更清晰,但哪怕這樣他也沒看到白若的身影。
卓穆安顧不得一開始想保持安靜的想法,慌張得把圖紙隨便往兜里塞就往外跑,鮮血被他踩在腳下發出劇烈的咯吱聲,他眼珠子發著紅光,就連眼眶都在發紅,焦急害怕的情緒涌上他的心間,一開始的不安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讓他忍耐不住大喊白若的名字,這一刻他感覺到了渾身都要麻木了。
……
“還有多久?”
老首長被林愿背在背上,為了防止會壓到他那排受傷的肋骨,在兩人之間塞了一層他們能翻出來的最柔軟的布料,即使是這樣還是把老首長的胸膛擠得夠嗆,但他真的太累了,為了不拖延進度,只能忍受這點不適。
林愿也累得夠嗆,一行人從醒過來就開始移動,哪怕中途也有短暫的休整時間,但也只是短暫,他就連跟著卓穆安白若一起移動的時候都沒有保持這么高強度持久的行走,甚至還要提上速度。
他累得有點說不出話,但還是停下來看了眼四周確定了下方位就從背在胸前的背包里掏出那張皺皺巴巴的地圖,依然是那個小方框模樣,但好消息是,他們的方位已經在小方塊頂端了,因此林愿還重新折疊了一下這張殘破的地圖,盡量把一行人的方位定在方塊中間。
林愿喘了口氣。
“……快了?!?p> 他抬頭看了眼周圍,又回頭看了眼頭頂的太陽,有種莫名的不安情緒突然抓住了他的心臟,林愿謹慎地晃著貓耳朵,如果不是背上背著個人,此刻他的后背幾乎就要豎起一片寒毛了。
“怎么了?”
老首長察覺到林愿的情緒,對他突然銳利起來的氣場感到恐慌,他伸手招了下小士兵,一手抵著林愿的背滑下地面,這時的太陽已經不算劇烈了,因為周圍還飄轉著清涼的風。
“……沒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林愿扭了扭肩膀,試圖消弱自己的情緒,他揮了揮手,示意大部隊繼續前進不要回頭,原本的方案中他們就是要走夜路的,這時候可千萬不能耽誤,否則這條夜路將會更長。
“你們先走吧?!?p> 林愿揮了下手讓老首長走在前面,自己從第一個人開始數直到最后一個,沒有人消失,都在這了,但是那股令人不安的感覺卻一直縈繞在心頭,像二手煙,揮散不開。他想了想,決定自己還是走在最后面比較好,如果有危險,他能馬上察覺到,但如果是連他都察覺不到的危險,那這一排普通人也只能等死了。
當林愿落在隊伍的最后面時,那種彌漫全身的不安感反而更強烈了,他提起精神,眼神環視著四周的植被,說實話,要他這樣觀察植物他是一丁點不對勁都看不出來,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綠油油,什么異常都沒有。
但不可否認的是,當他滑落到隊伍后半段時那種不安卻消散了部分,雖然還在,但至少減輕了不少。
林愿不敢放松警惕,貓將軍的形態占了他半身,除了尾巴,該出現的體態幾乎都出現了,就連原本漆黑的頭發這時也像蒙上了些許金毛,被陽光照耀后更顯氣場尖銳。
老首長在最前方有點被林愿的情緒感染到了,他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一排都是臟兮兮的迷彩,最后一個發著金光的大橘貓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標,反而更顯眼了。
像是回應老首長的想法似的,林愿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形就變得飄然起來,哪怕是金色的刺眼目標,這時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反而消失在了人群中,老首長凝神觀察了幾圈都沒有看到林愿,直到林愿刻意露出一點衣角這才被他看見,老首長嘆了口氣,越發感嘆人老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