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手臂伸出水面手佇立在半空中,連同著軀干一起從水面浮起來,順著高高舉起的手臂往下看是堅實有力的胳膊,然后就是一顆頭顱從湖中浮出,然后是肩膀,直到整個“人”從湖中飄出來,停在了湖面上,那個“人”的眼睛烏壓壓一顆,像是有些迷茫,正帶著疑惑觀察這個地方。
伯利亞斯眼睛看著那個“人”,仔細地觀察他,他渾身上下都是銀白色的皮膚,比泡在福爾馬林里一年的尸體還要蒼白,但是卻孔武有力,隔著這么遠,他用肉眼判斷這個“人”大概有兩米多高,巨大的身軀渾身赤著站在湖上,好像湖水變成了一塊陸地。
伯利亞斯低下頭看了一眼,湖水還在流動,時不時有漣漪蕩過,說明那個“人”不是站著,而是懸浮在了湖心中央,想到這,他想要再仔細看看遠處的“人”,所以他抬起了腦袋,卻被面前突然放大的臉給嚇得差點倒在地上。
那個“人”無聲無息地飛了過來,距離伯利亞斯只有半個手臂的距離,但是他卻絲毫沒有發現,而這時,那個“人”也在觀察伯利亞斯。
伯利亞斯與那個“人”對視著,這才發現,他的眉間之上大概兩公分的地方,有一道細細的線,線的兩邊微鼓。
伯利亞斯不安得吞了下口水,他知道那根線是什么東西,那是這個“人”的第三只眼,現在面前的人,已經被他確認了身份,就是根達亞時期的智慧生物,是那時候的人。
赫淮斯托斯在旁邊按了伯利亞斯一把,把他的腦袋按下來,示意他向面前的人行禮。
伯利亞斯被迫低下了頭顱,眼睛只能看著那人蹲在湖上的身體,完全不敢再抬頭與之對視。
那個人緩緩地站起身,腳踩上了地板,身后的湖水再一次回到死水的狀態,他剛從水中醒來,正迷茫地參觀這艘飛船,赫淮斯托斯亦步亦趨地緊跟著那人走出了這個特殊的房間。
伯利亞斯在他們身后遲遲沒有起身,但也沒人在意他,他跌坐到地上,剛剛與那人對視的幾秒,就好像被當成了一個死物,巨大的危機感攥住了他的心臟。
“博士!”
他聽到了赫淮斯托斯在喊他。
伯利亞斯撐著膝蓋站起來,走之前瞟了一眼這個池子,在他的意料之中,潭水里的尸體都消失不見了。
想到他剛踏上這艘飛船的時候,赫淮斯托斯正死守著這池潭水,當時的他也差點被扔進這個所謂的營養液當中,幸虧他常年研究根達亞文明,對這艘飛船還算有用處,否則早就被扔進去了。
而現在,又要重新找肥料了。
伯利亞斯慢悠悠地朝外面走,一路都心不在焉,他曾經取過一點這個液體去化驗,得出的結果這居然是尸液,當時他也被嚇壞了,這么一大池子,豈不是死了幾個大陸共同的人類才會積累出來,而最令他震驚的是,根達亞的智慧生物,居然都浸泡在這種尸液之中。
這說明什么,伯利亞斯抬起頭,眼前是那個剛剛蘇醒的人,腦海中閃過一個認識,這根本就不是人,他們早就死了。
但是,他想知道根達亞文明的真相。
伯利亞斯笑著走上前,那個人看著他,他們再一次對視,而這次伯利亞斯卻沒有這么害怕了,他知道自己遲早會死在這些人手上,伯利亞斯眼睛里閃過一抹瘋狂,他想,自己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真相大白之后。
……
伯利亞斯回到操控臺,他登上這艘飛船時還差點被攻擊了,但他和赫淮斯托斯達成了合作,他所要的真相,都有助于赫淮斯托斯的目的,而赫淮斯托斯想要的,只不過是復活這些人而已。
所以這艘飛船被改了權限,他也擁有了使用權,雖然不及這些智慧生物,但好歹他的大腦還算有點用處。
經過伯利亞斯的在操控臺上的忙碌,他已經把這艘飛船的行駛速度提上來了,龐大的鋼鐵島嶼把航向確定在了北極。
從飛船內部伸出來的中樞插進了伯利亞斯的腦子里,這不是地球上任何一種文明能做到的事情,但卻是現今人類最想做到的事情,就是讀取大腦里面的記憶,同時伯利亞斯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消瘦下來,飛船的讀取速度太快,在他的腦子過了一遍幾乎要了他整條命。
突然,在一旁看著的人走上前摸了下那些觸手,伯利亞斯也突然喘了一口氣,他勉強睜開眼看了看那個人,這個蹲在旁邊面無表情的人救了伯利亞斯一命,他把飛船的運行速度降低了,讓飛船適應人體神經的狀態。
隨后整艘飛船都在變化,曾經飛船讀取了伯利亞斯的記憶卻無法使用,如今這個人握住了那些觸手也讀取了部分記憶,那個人緩緩地蹲下來歪著腦袋看伯利亞斯,然后在他的手下,整艘飛船出現了人類文明的工業產品。
用伯利亞斯的話所說就是,上一秒他還住在山頂洞人的山窟里面,下一秒就躺在了麗思卡爾頓酒店的床上了。
伯利亞斯閉上眼睛,飛船的觸手從他的腦子里抽出來,滑下幾行血液。
那個人掌管了飛船,他緩緩地站起來,在他面前,是別人都看不見的視覺,他的眼睛連接上了飛船的感知,自然也能看到這艘飛船行駛的外景。
他看到這艘飛船在一片汪洋之中航行,好像一切都很熟悉,又好像他從未見過,所有的都很陌生,包括這兩個出現在他面前的“同類”?弱小的同類。
他緩緩張開口,說出一連串伯利亞斯從未聽過的語言,就連聲音都艱澀沙啞不堪入耳。但赫淮斯托斯卻難掩激動地用相同的語言回應著他,伯利亞斯親眼看見這人在聽到赫淮斯托斯準確得說出他們的語言時,眼神中透露出來的震驚和鄙夷,他大膽地猜了下,或許是震驚赫淮斯托斯真的是自己的同類嗎?同時又在鄙夷怎么這么弱小?
……
飛船在一日之內已經到達了太平洋的北部,再花一天時間估計就可以和美國本土肩并肩了。
那個人為了方便駕駛飛船,在內部升起了一塊屏幕,像玻璃一樣的東西,投射了飛船外部的景象,而他正站在玻璃前望著一坨黑影的方向沉思。
海上沒有任何照明設備,顯得黑夜中的大海像一口深淵,從屏幕上只能隱約看到一點大陸的影子,經過災難爆發,陸地上的照明設備已經罷工很長時間了,因此他們都看不到往日燈火燦爛的盛景。
赫淮斯托斯不敢出聲打擾,只是在一旁默默地伺候。
伯利亞斯不需要再做任何激活這艘飛船的事情,整個人都清閑了不少,他搬了張連質感都仿得一模一樣的椅子在一邊做著,看那個智慧生物會做什么。
那個人靜靜地看著,然后回頭問了赫淮斯托斯什么,赫淮斯托斯則看了眼伯利亞斯。
伯利亞斯詫異地挑眉,還未等他發問,赫淮斯托斯就解答了。
“大人問你,母艦為何在呼喚這個方向的某個東西?就是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伯利亞斯突然想起來,在說卓穆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塊陸地就是中國了。
伯利亞斯斟酌了一下。
“……那個人體內注射了兩支試劑,一只是我提取了多種生物被飛船輻射后的變異血清……另一只是我上了這艘飛船之后就地取材制作的藥劑,或許是因為這兩支藥劑都不屬于地球,屬于這艘飛船的原因吧?!?p> 他咽了口口水,沒有說是因為當初取出液體研究的時候在里面發現了一組地球上沒有的基因鏈,并且通過這組基因鏈,發現了變異基因,雖然他不知道這組基因是怎么保存下來的,但這對他的研究提供了很多幫助,所以他將其研究后再通過別人的幫助打進了卓穆安體內,他想知道,人類要如何擁有超能力。
所以這一池子液體不僅僅是尸液這么簡單,也不是人類的尸液,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伯利亞斯看著赫淮斯托斯轉述給那個人,那人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么,等他再一次有動作的時候,就看見,那個人的手上出現了一種水流一樣的投影。
看了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這人好像能操控水流,就像當初站在湖面上的時候一樣。
赫淮斯托斯這時看著那個人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癲狂的信徒,他眼神癡迷得看著那人動用自己的超能力,卻在余光瞄見伯利亞斯一副白癡一樣的表情后才大發慈悲得作出解釋。
“大人不喜歡母艦對這種弱小的種族產生牽連,所以他利用母艦感知到了卓穆安先生的位置,雖然不具體,但他卻還是能讓那個地方發起大洪水,人類都是需要氧氣的可憐蟲,如果被水淹了,應該很快就會死掉吧?!?p> 赫淮斯托斯自從那個人從黑水中蘇醒后就變得面目可憎了,伯利亞斯想,但他又想到自己踏上這艘飛船的時候,赫淮斯托斯就一直在這里守護著飛船,說明他可能也只是披著人類的皮,所以他確實有資格嘲諷人類,伯利亞斯無所謂得聳了聳肩。
雖然立場不同,但他還是不相信卓穆安會被淹死,先不說卓穆安轉化的形態是能飛的黑龍,就說這男人已經折損了他暗中安排的好幾組變異人了,不可否認,卓穆安確實不好對付。
而他也不打算告訴那個人,畢竟自己哪怕是站在這個陣營上,他也是個人類,所以還是想給地球人留一點秘密,更何況,他從發現這艘飛船能夠讀取他的記憶時開始,他就沒有再聯系過他放出去的探子,生怕讓飛船知道陸地上的情況。
伯利亞斯想到自己居然在幫助卓穆安,就有點稱奇,他有預感這個男人會覺醒超能力,伯利亞斯嘖嘖兩聲,感嘆白若博士真是挑了個好歸宿。
想到這里,他又想起來自己那個可憐的沒用的助手,伯利亞斯抬起頭,看著那個人的背影,他的助手早就成為供養這些人的營養液了,他假惺惺地嘆了口氣,心里想著造化弄人,卻一點都不悲傷。
男人站在屏幕前,手上的水流投影被他舞得活靈活現,倒真像一股水繞著他的指尖流動,伯利亞斯微偏著頭看,突然他注意到,那股水流旁邊多了一些細細密密的水珠。
伯利亞斯站起來,走到赫淮斯托斯旁邊也看著屏幕,除了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男人合攏手掌,屏幕外那坨黑影,也就是中國大陸的上空冒出了閃電,這個男人好像把陸地上、海洋中的水蒸氣匯聚到了天上,然后通過某種能力壓縮成了雷云,這太荒謬了,好像大自然在這個男人的操控下突然就變了天。
伯利亞斯若有所思,這就是根達亞神秘的超能力嗎?莫非這些人是神不成,居然可以把操控自然的力量用得這么平淡,他越來越期待卓穆安的超能力了,而最期待的是,人類擁有了超能力之后,會做什么?
……
“你能感知到這場大雨什么時候停嗎?”白若站在里窗戶一個手臂距離的位置,踮起腳尖探頭看向地面,從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對面街道的情況,但哪怕是局部也很駭人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把這座城市都淹了,入目可見的地方全都是水,渾濁的污水,橙黃色的泥石流,偶爾劃過幾道像血一樣的暗流。
最可怕的是,她一直看不到那團白色怪物去了哪里,如果是從另一個方向離開的就好,但如果不是,那就說明這怪物一直在醫院里蹲他們,白若抱著雙臂摩挲了一把,她還不想這么快又進入一場戰斗,更何況還是這種糟糕的天氣。
她一直看著窗外,總覺得這場雨來得莫名其妙,白天她熟悉那種突然降溫的天氣,但是入夜后按照她的判斷,根本就不會有這場雨,更不會發生洪水,最重要的是,洪水波及范圍太大了,她擔心附近的山巒也會遭殃。
卓穆安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白若身邊,拉著她回到剛剛躲藏的地方坐下,抱著她。
“還有幾個小時就天亮了,你要不要再睡會?”
卓穆安抱著白若,臉卻看著窗外,他也在擔心,擔心這場雨會不會一直下個不停,也擔心被洪水襲擊過的街道會不會不利于他們打斗,最擔心的是,城市都變成這樣了,那山上的其他人,他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