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霧繚繞,煙氣繾婘彌漫。
雙劍鋒山腰,試劍梯上,宋楨踩散試劍梯上浮動著的綿云,腳步堅定的沿著試劍梯,向雙劍鋒頂端走去。
從雙劍鋒的山腰上向下俯瞰,透過繚繞的云霧,能夠把一里之外的整個京都的輪廓盡收眼底。
縱橫交錯的街道。
林立的商鋪高樓。
密密麻麻、螞蟻一樣的人群,一切都被踩在腳下。
宋楨身后,趙承恩神情平靜無波,默不作聲的,靜靜隨在他的身后。
兩人后面,是曹云鶴、曹元姝、姚雄鎮、顧盛、喬羽,他們都很擔心此時一身浴血的宋楨,神情既擔憂又為他高興。
而宋清裕、秦卿鶴、崔流洋、李柬之這些人,則各個臉色沉郁,特別是宋清裕,俏臉含煞,冷若冰霜。
他們心中恨極了宋楨,但同時也想看個究竟,到底宋楨為何能夠重新登階,而且最后到底能走多遠。
在這些人后面,還有許多聞風而來的修士。
他們聽說竟然有人再被試劍梯擊飛后,竟然還能重新登階的怪異事情,因此都心感好奇,紛紛過來圍觀。
沿著四十米寬的試劍梯,只見人群臃腫,密密麻麻的向下延伸。
因為試劍梯能夠散發青滄先生劍氣的緣故,所以很多天魂館的劍修學子,為了能夠從劍氣中,領會青滄先生畢生對劍道的感悟。
他們自發的在試劍梯上運轉魂力,揣摩劍氣,提升自己在劍道上的修為。
于是試劍梯便不僅是一條上天魂館的路,更是成為了天魂館學子們的一個修煉場所。
這些人見許多人跟隨一名身影瘦削的少年步步登階,自然心生好奇。
略微一打聽,聽說還有人在被試劍梯擊飛后,還能二次登階的事情,也是免不了心生好奇。
他們在此修煉,自然知道試劍梯上劍氣的霸道之處。
連試劍梯都登不了,說明宋楨本身在劍道上毫無天賦,以至于不被試劍梯上的劍氣相容。
既然本身沒有劍道天賦,那么不論你努力多少次,依然不能在試劍梯上登階。
修士中雖劍修最強,但劍修修行卻極難,要求天賦極高。
天魂館學子皆是驚才絕艷之輩,但劍修也不過寥寥。
所以在聽到宋楨竟然能夠二次登階試劍梯后,他們心中皆感到不可思議,以至于尾隨上來。
身后跟著的數千臃腫、喧鬧的人群,宋楨并不知曉。
此時,他沉浸在清倉先生的劍氣里,心神沉浸在人身小天地中,默默注視著劍種無限的吞噬劍氣。
他渾身浴血,身負青天,一步一步沿著試劍梯向雙劍鋒頂上走去。
他專注而用心的走著腳下的每一步,感受著每一節階梯傳來的劍氣,體會著青滄掌門揮出每一劍的時候,對劍道的領悟,對人生的態度。
當他緩慢而堅定的走過試劍梯三分之二的階梯的時候,尾隨在后面人群里,開始爆發出喧鬧聲。
能在試劍梯上登階到三分之二高處,在劍道上的天賦,已經可以俯瞰眾多劍修了。
當他快要走到雙劍鋒頂端,依稀能夠看到天魂館恢弘蒼涼、古意悠遠的正門的時候,尾隨在身后的人群已經人聲鼎沸。
就連雙劍鋒上萬里高空處的冷風,呼嘯回旋的厲嘯,都壓不住眾人燥熱的心情。
此時每一個人心中的念頭,都在默默期待,期待他是否能夠這樣步步登頂!
千百年來,每一個成功登頂的劍修,最后無一不是成為了大劍仙!
而現在,他們似乎,眼睜睜的看著一名劍仙,正在冉冉升起。
他們每個人有幸目睹,與有榮焉。
萬眾期待中,宋楨一步一步,雖然緩慢,但是穩定而有節奏的來到了試劍梯的最后十一階階梯。
最后這十一階階梯是青滄先生成為圣人的時候,在天地變色,風卷云殘,山崩地裂,河流倒卷之下,激蕩的劍氣一蹴而就開辟出來的。
他右腳一踏上十一階階梯的第一節階梯,身形一震,腳步有了微微的停滯。
他身形這一細小的停滯,讓尾隨在后的萬人,心臟猛地一跳,空氣中的氣氛頓時一緊。
無數人緊張的看著他,握緊拳頭,在心里用力吶喊。
不要停在這里!
千萬停在這里!
一定登頂啊!
宋楨接下來的動作,讓所有人渾身熱血上涌,神情振奮!
人群里爆發出陣陣歡呼。
只見他的身形在停頓了一瞬后,繼續前進。
步伐更加的慢,每一步都使勁了全身的力氣。
似乎空氣突然變的粘稠凝滯,拉扯著他,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宋楨牙關緊咬,用盡全身的力氣,克服無處不在的粘稠而強大的阻力,踩著階梯,向上前進。
在最后的這十一階階梯上,已經不是劍氣,而且青滄先生圣人境的劍意。
他這個境界,想要領悟極難,所以登階也更難。
而且浩瀚如海的劍氣呼嘯透體而入,洶涌奔涌進入劍種。
甚至很多劍氣四溢,在體內之中如游龍奔行,激蕩萬里。
令他體內魂氣七零八落,經脈滿是劍痕,竅穴千瘡百孔。
這些對運轉魂氣向上走的他,造成了強大不可逾越的阻礙,和痛徹心扉的痛楚。。
但是一路走來,從青滄劍氣中領會到的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的信念,和那份一劍百萬仙跪的舍我其誰,依然堅持著讓他向上攀登。
前路艱難,但我有一劍。
仗劍而行,平山,斷海,斬仙,誅魔,一往無前!
只是走了六個階梯,宋楨身上的衣袍已經被血水浸濕。
他走過的六個階梯上,留下了六個清晰的血紅腳印。
他雙手緊握成拳,牙關緊咬,眼神堅毅的望著天魂館恢弘蒼涼、古意悠遠的正門,望著掛著的牌匾上的‘天魂館’三個字。
魂氣在經脈里面急速的流淌運轉,隱隱發出尖利的聲音。
全身七百二十個竅穴齊齊震蕩,依次亮起白色的光芒。
他毅然而艱難的向上邁了一步。
尾隨在后的萬人神色復雜的看著弓腰、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緩慢卻堅定的向上攀登的宋楨,沉默無聲,靜默無言,暗暗鼓勁。
萬仞高空的雙劍鋒上,天魂館門前,終日厲吼嘶嘯的山風也慢了下來。
此時,這方天地的中心,就是那個單薄孱弱卻拼盡全力的身影。
在萬眾期待中,他克服著巨大的滯礙,艱難緩慢的向上攀登。
雙腿在打顫,汗水與鮮血混合,不斷從身體里浸出來流淌到階梯上。
牙齦有腥濕的血滲出來,宋楨弓著腰,雙手扶著膝蓋,鼻息秫秫,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他感覺自己的肌肉就要破裂了,經脈被快速運轉的魂氣和劍氣刺激的隱隱作痛。
但他他雙眼射出堅毅瘋狂的表情,死死的盯著正門牌匾上寫著的‘天魂館’三個字,在心底嘶聲吶喊。
到了!
到了!
就快要到了!
宋楨心底瘋狂的吶喊著,眼神堅毅瘋狂。
一步一個腳印。
一步一歇。
終于,邁上試劍梯的最后一個階梯。
“啊……!”
一聲嘶吼,在萬仞高空的天魂館門前,猛然爆發,直入九天云霄。
從喉嚨間,宋楨擠出一聲如同困獸一般的嘶吼。
他脖子上青筋直冒,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緩慢的走過了試劍梯的最后一個階梯。
脫離了強大的滯礙后,他身形劇烈的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穩定住了自己的身體,抬頭看著頭頂牌匾上,劍氣縱橫的‘天魂館’三個字,他蒼白的嘴角溢出一抹微弱、勝利的笑意。
松懈下來的宋楨,心中是深深的疲憊。
他忽然感到天地翻轉了一下,然后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倒下去。
有風滑過耳邊,響起清亮的聲音。
很好聽!
這是宋楨疲倦的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里最后的一個念頭。
在萬人歡欣鼓舞和喧鬧聲中,宋楨單薄孱弱的身體,緩緩后仰,躺到了下來。
幾道身影同時飛向宋楨。
趙承恩、曹云鶴、顧盛、姚雄鎮、曹元姝、喬羽飛身上前。
趙承恩及時的在宋楨摔在地面之前,把他的身體抱在了懷里。
趙承恩輕輕嘆息,低頭望著懷里的宋楨,血水打濕了宋楨的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他蒼白的臉頰上。
但他嘴角卻溢出一絲淡淡的、勝利的笑意。
“榛子!你沒事吧!你特么不要命了?為了個駙馬,至于嗎!”
宋楨勉力笑了笑。
“砰……”
一聲微弱的悶響,清晰的在這方靜謐無聲的天地響起。
接著在所有人詫異的神色里,虛弱無比的宋楨,周身氣息一變,猛然暴漲!
觀海境!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和又驚又喜目光里,宋楨就這樣打通了很多人費盡心力,甚至耗費數年時光才能打破的壁壘,直接破鏡到了觀海境!
而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一道劍鳴清亮生于天地間。
從宋楨體內,戧的一聲,飛出一把飛劍。
本命飛機!
飛劍一出,三千劍氣激蕩百里,百里層云紛紛流散。
飛劍在虛空中繞行三周,嗖的飛回宋楨體內。
眾人已經被震驚的目瞪口呆。
而在眾人沉浸在興奮中時,眼睜睜看著宋楨走完試劍梯的宋清裕、崔流洋、秦卿鶴、李柬之等人,看著他破鏡觀海,生出本命飛機,心中更加難受和憋屈的感覺!
“我帶宋公子先走一步。”
就在人們神色復雜的想著各自的心事的時候,趙承恩抱著宋楨,消失在了原地,沒入天魂館中。
望著天魂館正門消失的那兩道身影,圍堵在試劍梯,綿延向下的數千人,興奮不減,議論紛紛。
天魂館的弟子們,三三兩兩的向學宮里面走去,神情滿是振奮,大聲議論著。
言語間對已經成為天魂館弟子的宋楨,有濃濃的好奇和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