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白巾女子選址的山門，就在南陳北楚交界處靠右邊的那座皚皚雪山，山上風(fēng)(fēng)雪極大，經(jīng)(jīng)年不化，很多被選上的女弟子心里直打鼓，平時(shí)(shí)穿著厚厚的牛皮毛衣，都不敢踏足這兩座處在兩國(guó)邊緣的雪山，現(xiàn)(xiàn)在竟然聽說要常年待在山上修行！怕是還沒修成正果，人就凍死在半道上了，女子身體本就偏陰寒，最受不得這些風(fēng)(fēng)霜雨雪，特別是經(jīng)(jīng)期到來時(shí)(shí)。

　　為了打消女弟子們的后顧之憂，兩位白巾女子將雪山鑿得“千瘡百孔”，就像那朵花開九百瓣的清蓮，整座雪山就這樣被從中掏空，幾百個(gè)(gè)洞孔通向外面，每條洞孔里都置放了一顆長(zhǎng)明暖光珠，這種長(zhǎng)明暖光珠，在兩位白巾女子家鄉(xiāng)(xiāng)那邊，就像是南陳本地人進(jìn)(jìn)山采的煤炭，不說遍地都是，但不是什么稀缺資源，有錢就能買到，可落在南陳招進(jìn)(jìn)來的一眾女弟子眼中，那就是生平難得一見的寶貝，比異域朝貢給南陳皇室的夜明珠還要稀罕，很多女弟子進(jìn)(jìn)山之時(shí)(shí)，都曾駐足觀看了許久。

　　不敢伸手去摸，因?yàn)櫧潴w表溫度很燙，就像是里面裝了一個(gè)(gè)大火爐，稍稍靠近就能感受到一陣強(qiáng)(qiáng)烈的灼熱。

　　沈纖牽著林挽初的手，表姐妹兩一同進(jìn)(jìn)山，在未參加清蓮選拔之前，她二人的身份在所有女弟子中是最顯赫的，現(xiàn)(xiàn)在更加顯赫，因?yàn)閮扇吮粌H有的兩位掌教收為座下親傳，如果不是因?yàn)閮晌話捉砼輿€年紀(jì)(jì)輕輕，說不定林挽初和沈纖將會(huì)(huì)是兩位白巾女子的關(guān)(guān)門弟子，其他女子都不怎么敢與她們?yōu)槲?，離得較遠(yuǎn)(yuǎn)。

　　在進(jìn)(jìn)山之前，沈纖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用茶杯壓在她與聆挽塵的臥房桌案上，一封遞進(jìn)(jìn)了沈家，交給母親管著，兩封信的內(nèi)(nèi)容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有備無患，因?yàn)榧依餆o人居住，沈纖把從沈府要來的兩個(gè)(gè)丫鬟還了回去，家里落積的塵灰，等大年三十一家團(tuán)(tuán)聚時(shí)(shí)再進(jìn)(jìn)行清掃也不遲。

　　她要進(jìn)(jìn)的山門，名為雪蓮觀，牌坊就立在山腳下，很秀氣，不過兩月時(shí)(shí)間，雪山周圍突然長(zhǎng)滿很多迎著風(fēng)(fēng)雪搖曳的碧蓮，不同于南陳池塘里見到的那些蓮花，這些突然冒出來的碧蓮，葉子非常肥碩，比一個(gè)(gè)人的澡盆子還要寬大，枝干有自家丈夫的手臂粗，要知道自家丈夫可是實(shí)(shí)打?qū)嵉奈浞潁眢w本就比一般男人壯實(shí)(shí)。

　　碧蓮長(zhǎng)出來不久，便有幾位不速之客前來造訪，身穿紅袍，沈纖認(rèn)(rèn)得那些人，是丈夫所在宗門的幾位掌教，這些人來到山門前報(bào)(bào)了姓名，對(duì)(duì)兩位白巾女子畢恭畢敬，落在沈纖眼里，很像是她從沈府要過來的那兩個(gè)(gè)丫鬟向她請(qǐng)安。

　　幾位厲家人知道雪蓮觀，于他們而言，雪蓮觀三個(gè)(gè)字可謂是如雷貫耳的大名鼎鼎，聆挽塵一祖生前所在的那個(gè)(gè)大宗，和這個(gè)(gè)雪蓮觀是齊名的，但雪蓮觀的兩位白巾女子明顯沒聽過幾位厲家人的名諱，更不知道赤水拂意門，也不在意幾位厲家人送來的賀禮，一位九品芝麻官給宰相送的禮，往往都是扔在倉(cāng)庫(kù)里吃灰，上不了臺(tái)(tái)面。

　　沈纖往幾位厲家人身后張望，沒看到聆挽塵的身影，略顯失落，幾位厲家人也注意到了少女，能被雪蓮觀在南陳的分店負(fù)(fù)責(zé)(zé)人帶在身邊，少女此時(shí)(shí)的身份已經(jīng)(jīng)不用推測(cè)了，這就是他們當(dāng)(dāng)時(shí)(shí)猶豫不決，覺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原因，但幾位厲家人怎么也沒想到，沈纖會(huì)(huì)進(jìn)(jìn)入雪蓮觀。

　　來南陳替雪蓮觀傳道的兩位白巾女子，在總部那邊雖只是外門執(zhí)(zhí)事，但說句難聽點(diǎn)(diǎn)的話，皇宮里牽出來的一條狗，都要比平民百姓的一家之主金貴，就好比他們是赤水拂意門的開山祖師，但在兩位雪蓮觀的外門執(zhí)(zhí)事面前，說話都得小心翼翼，再三斟酌。

　　這兩位白巾女子的本事可能比他們強(qiáng)(qiáng)不了多少，但他們是一點(diǎn)(diǎn)都不敢造次，一般能被選派到偏遠(yuǎn)(yuǎn)地區(qū)(qū)傳道的分店負(fù)(fù)責(zé)(zé)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會(huì)(huì)捏著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給的一兩道保命符，作為震懾宵小的山門重器，想要做殺人越貨的勾當(dāng)(dāng)，除非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shì)，一擊斃命，否則就要面對(duì)(duì)一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遠(yuǎn)(yuǎn)隔萬里的殺招。

　　幾位厲家人前來拜山門，首先肯定是真心實(shí)(shí)意地拜，世俗里說的官大一級(jí)(jí)壓死人，放在他們這些個(gè)(gè)修行人身上，更是如此，其次也是來探探虛實(shí)(shí)，看看這兩位白巾女子是否對(duì)(duì)聆挽塵一祖留下的“遺產(chǎn)(chǎn)”有所察覺，一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全部身家，一旦消息外傳，可能會(huì)(huì)引來一大群想分一杯羹的大宗內(nèi)(nèi)門、外門長(zhǎng)老。

　　到了那時(shí)(shí)候，他厲家有多遠(yuǎn)(yuǎn)就得躲多遠(yuǎn)(yuǎn)，再多的小心眼都得收起來，哪里還敢覬覦聆挽塵一祖留下的寶貝。

　　目前看來，這兩位白巾女子并不知道聆挽塵一祖的事，被聆挽塵一祖埋在斷鴻縣一處山谷里的那座臥龍窯，已經(jīng)(jīng)被他們耗費(fèi)(fèi)很大的力氣搬進(jìn)(jìn)赤水拂意門，藏在最深的一座大殿內(nèi)(nèi)，是所有赤水拂意門弟子的禁地，只有他們幾位掌教能進(jìn)(jìn)去看看。

　　聆挽塵這個(gè)(gè)赤水拂意門的開山大弟子，還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臥龍窯已經(jīng)(jīng)被幾位厲家人藏了起來，他想著有朝一日學(xué)(xué)會(huì)(huì)了如何駕駛這種渡船，便攜帶沈纖駕船離開這個(gè)(gè)是非之地，不管去哪里，只要不再被人鉗制就好。

　　那座臥龍窯的真名叫龍淵，是某一個(gè)(gè)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避暑行宮，這些能在天上飛的渡船也是分級(jí)(jí)別的，內(nèi)(nèi)部構(gòu)(gòu)造也是天差地別，有些渡船能夠容納上萬人消遣，不過那種一般都是各個(gè)(gè)大宗的鎮(zhèn)(zhèn)宗之寶，是花費(fèi)(fèi)極其大的代價(jià)(jià)打造，催動(dòng)(dòng)起來所耗費(fèi)(fèi)的靈材，抵得上很多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身家，看得很牢，非有宗主諭令，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也無權(quán)(quán)動(dòng)(dòng)用。

　　多數(shù)(shù)時(shí)(shí)候是用在與別宗交戰(zhàn)(zhàn)，運(yùn)(yùn)輸人力物力，或者是宗門遭逢大難，用之轉(zhuǎn)(zhuǎn)移宗門弟子，以保證宗門香火不斷。

　　其次就是各個(gè)(gè)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渡船，俗稱避暑行宮，能夠容納幾百人到一千人不等，這得看個(gè)(gè)人是否舍得下血本，這座龍淵就屬于那種很舍得下血本的類型，由此可以看出那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是如何財(cái)(cái)大氣粗，大多數(shù)(shù)的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都是窮得叮當(dāng)(dāng)響，身上衣兜翻出來，比臉還干凈，只能擺弄擺弄像幾位厲家人駕駛的那張紙鳶渡船。

　　而且還有一個(gè)(gè)很重要的原因，在厲圣源家鄉(xiāng)(xiāng)那邊，只有各個(gè)(gè)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級(jí)(jí)的人物，才可以使用龍鳳、青鸞、大鵬這些傳說中的神獸為形，打造自己的避暑行宮，常人只能選一些像紙鳶啊、燕子啊、杜鵑之類的外形，所以只要看見有人駕著以傳說中的神獸為外形的渡船，船中多半是有一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坐鎮(zhèn)(zhèn)，這種過于貴重的物品，再怎么豁達(dá)(dá)不記得失的人，都不會(huì)(huì)輕易外借給他人。

　　由此也可以看出，聆挽塵一祖的眼光確實(shí)(shí)很好，并非是饑不擇食，而是挑了一個(gè)(gè)肥得流油的宰。

　　讓幾位厲家人惱火的是，他們雖然搬得動(dòng)(dòng)，但至今為止也沒想到打開的法子，這就像是那些富貴人戶里的丫鬟下人們，看著當(dāng)(dāng)家主子用膳，只能在一旁干看著流口水，更可氣的是，別人吃剩下倒進(jìn)(jìn)垃圾桶，也不愿給他們留一點(diǎn)(diǎn)，他們還想不出辦法從垃圾桶里掏出一兩塊，實(shí)(shí)在是太氣人了，等了近兩千年，拿到手卻吃不著。

　　更沒有任何辦法把龍淵搬回家鄉(xiāng)(xiāng)那邊，只能存放在南陳，隨著后面一批又一批的拾荒者到來，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dòng)(dòng)了，一旦被別的拾荒者發(fā)(fā)現(xiàn)(xiàn)龍淵藏在他赤水拂意門的地盤上，即便是乖乖交出來，可能也保不了一時(shí)(shí)平安，就怕遇見那些得饒人處不饒人的難纏家伙，說他們肯定偷偷拿走了一些值錢的寶貝，把他們辛辛苦苦創(chuàng)(chuàng)立的赤水拂意門給連根拔起。

　　幾位厲家人拜完雪蓮觀的山門，就匆匆下了山，回到赤水拂意門后，不放心的給龍淵渡船加了兩道屏蔽罩，以他們幾人的修為，只能勉強(qiáng)(qiáng)將龍淵渡船所在的大殿隔絕，還做不到將整座山峰都屏蔽在天機(jī)(jī)之外。

　　只要有個(gè)(gè)“同道中人”靠近百步之內(nèi)(nèi)，就能輕易識(shí)(shí)破這種拙劣的障眼法。

　　厲圣源并未把沈纖進(jìn)(jìn)入雪蓮觀修行的消息告訴聆挽塵，其余掌教也沒吱聲，那兩位雪蓮觀的外門執(zhí)(zhí)事既然將沈纖收為親傳弟子，日后帶到家鄉(xiāng)(xiāng)那邊送入總部深造，是板上釘釘?shù)氖攏劣諫倥蘸竽芴ど夏膫€(gè)(gè)位置，是沉是浮，就得看其造化了。

　　能夠在不驚擾其他拾荒者的情況下，打開龍淵渡船的關(guān)(guān)鍵就是聆挽塵，更準(zhǔn)(zhǔn)確的說，是護(hù)(hù)聆挽塵周全的那柄斷劍，厲圣源一直不遺余力地日夜教導(dǎo)(dǎo)聆挽塵入定凝念，就是盼著青年能早一日摸到修行人的門檻，以氣御物，不奢望他能控制那柄斷劍，只需要聆挽塵能與留在斷劍之中的殘念溝通，之所以能斷定斷劍中留有聆挽塵一祖的殘念，是因?yàn)閿鄤o主握持，卻還能自主行事。

　　而這種殘念一旦從斷劍中解封，現(xiàn)(xiàn)于世人眼前，那就像是風(fēng)(fēng)中殘燭，一吹就散，到那時(shí)(shí)候，斷劍也會(huì)(huì)被他們一并收入囊中，在聆挽塵一祖留下的遺物中，有三樣?xùn)|西價(jià)(jià)值連城，一是那柄斷劍，二是龍淵渡船，三是那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修習(xí)(xí)功法，幾位厲家人盡全力也帶不走龍淵渡船，但斷劍與功法，他們是志在必得，這關(guān)(guān)乎他厲家往后幾千年的榮辱興衰。

　　一旦這兩樣物事得手，便不枉這兩千年的等待。

　　說來慚愧，他厲家這兩千年的平穩(wěn)(wěn)發(fā)(fā)展，雖說一代更比一代強(qiáng)(qiáng)，不斷有新人進(jìn)(jìn)入大宗修行，但都是在外門徘徊，還沒有某個(gè)(gè)弟子憑借資質(zhì)(zhì)或者機(jī)(jī)緣進(jìn)(jìn)入大宗內(nèi)(nèi)門修煉，無緣得見大宗館藏里中間偏上的修行法門，到了厲圣源這一代，混得最好的，也就是個(gè)(gè)外門執(zhí)(zhí)事。

　　聆挽塵的入定凝念進(jìn)(jìn)展不急不慢，屬于那種有起色，但又讓人看不見明顯的進(jìn)(jìn)步，幾位厲家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把自己的一身真氣全部打包塞進(jìn)(jìn)聆挽塵體內(nèi)(nèi)，但他們知道這種事急不來，可今日出去拜雪蓮觀的山，發(fā)(fā)現(xiàn)(xiàn)還有幾波陸續(xù)(xù)到來的拾荒者，其中一路更加劇了幾人心里的擔(dān)(dān)憂，那一路人馬恰好是聆挽塵一祖最初所投身的大宗，來的雖然只是兩個(gè)(gè)外門執(zhí)(zhí)事，但傾他厲家整個(gè)(gè)族群之力也惹不起。

　　若非歷代家主臨終前總是再三叮囑，要年輕一輩記得去取聆挽塵一祖留下的寶貝，那才能讓他厲家真正的發(fā)(fā)跡，當(dāng)(dāng)初一個(gè)(gè)外門笑話竊取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身家與修為，過去了近兩千年，很少有人再關(guān)(guān)注這件事了，來南陳取寶，都說不上是富貴險(xiǎn)(xiǎn)中求，就是辛苦跑一趟，只要是進(jìn)(jìn)過大宗修行的人，都知道一個(gè)(gè)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全部身家有多豐厚，所以歷代厲家嫡系子孫都秉承家主之志，始終心系埋在南陳地界的龍淵渡船。

　　若非能夠投機(jī)(jī)取巧，他們哪里敢碰這個(gè)(gè)燙手的山芋。

　　自從聆挽塵一祖死后，厲家曾派人偷偷摸摸來南陳北楚的地界找過龍淵渡船，大多數(shù)(shù)時(shí)(shí)候都是圍著聆挽塵一祖設(shè)(shè)置的屏障四周轉(zhuǎn)(zhuǎn)，特別是十山兩邊的深淵裂縫，以及聳立在深淵裂縫盡頭的兩座巍峨雪山，每次都是一無所獲，本想著其后人會(huì)(huì)在不知不覺中帶他們找到龍淵渡船的位置。

　　可厲家派過來的人跟了好幾代十山后人，都沒有見到龍淵渡船的蹤跡，還以為是那老小子將龍淵渡船藏在十山壁障里，當(dāng)(dāng)初聆挽塵一祖費(fèi)(fèi)力設(shè)(shè)下十山壁障時(shí)(shí)，雖然重傷難愈，但尚有一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六七成的修為，厲家人是無論如何也打不破那層內(nèi)(nèi)明外暗的壁障，以窺見十山里的景象。

　　直到斷鴻縣的臥龍窯被摸金倒斗之人當(dāng)(dāng)墓葬給掘了出來，一直留在南陳的老鴉，這才知曉了龍淵渡船的具體位置，誰能想到那老小子竟然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隨便埋在一處離其位置足有萬里之遙的小縣城，這天下人，哪個(gè)(gè)不是把視若珍寶的物件整天掛在身上，至少也要放在一個(gè)(g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是否被人盜取，能做到心中有數(shù)(shù)。

　　知道龍淵渡船具體位置的那一刻，老鴉也不得不感慨，不愧是一個(gè)(gè)敢以外門之身謀奪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的人精，所思所想，的確與常人不同，若是換做是他，肯定會(huì)(huì)把龍淵渡船放在身邊，日日看著，做個(gè)(gè)守財(cái)(cái)奴。

　　北楚那邊也有厲家人安插的眼線，他們都沒有以修行人的身份現(xiàn)(xiàn)世，就怕聆挽塵一祖信誓旦旦留下的后手，別看老鴉在成千上萬的南陳禁軍面前臨危不亂，但聆挽塵一祖要是特意針對(duì)(duì)他們，殺他這只幾百年的老鴉，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就拿那柄無主斷劍來說，他的這具肉身就扛不住，雖不至于像普通血鴉一樣被一劍封喉，但至少也要丟掉幾十年的修為。

　　有一點(diǎn)(diǎn)不僅是聆挽塵的疑惑，也是各位厲家人的疑惑，那就是聆挽塵的一祖為何不把那位大宗內(nèi)(nèi)門長(zhǎng)老修習(xí)(xí)的功法教給后人，就算后人資質(zhì)(zhì)不夠，不能窮盡功法精髓，但只要能從中學(xué)(xué)得一招半式，也多了活命的機(jī)(jī)會(huì)(huì)，說不定十山后人能成長(zhǎng)到足以制衡厲家的地步，可這段時(shí)(shí)間觀察下來，聆挽塵確實(shí)(shí)是個(gè)(gè)初入修行的毛頭小子，除了懂得呼吸吐納之外，其余什么也不會(huì)(huì)。

　　…………

　　擎天臺(tái)(tái)上

　　一位青年屏住呼吸，雙眼微垂，右手手心處，一片竹葉正上下起伏不定，一會(huì)(huì)兒直接跌落在青年手心，毫無動(dòng)(dòng)靜，一會(huì)(huì)兒又憑空盤升，沒有任何規(guī)(guī)律可尋，竹葉跌落的次數(shù)(shù)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高于盤升的次數(shù)(shù)，大概練習(xí)(xí)了近兩個(gè)(gè)時(shí)(shí)辰，青年才握著青翠的竹葉，放下有些酸麻的手臂，歇息了一刻鐘不到，把右手里的竹葉交到左手上，又開始了樂此不彼的枯燥練習(xí)(xí)。

　　青年自知不是一觸即通的天才，現(xiàn)(xiàn)在竟也相信天道酬勤的說法，舉一隅而反三隅，十個(gè)(gè)人里，就有六七個(gè)(gè)人會(huì)(huì)，很多道理一聽就懂，還能舉出仿似的例子，但做起來很難。

　　用厲圣源的話說：一聽就會(huì)(huì)，一學(xué)(xué)就廢。

　　到了太陽(yáng)快落山的時(shí)(shí)候，涼風(fēng)(fēng)乍起，青年手中的竹葉總算是起落慢慢趨于平衡，掉落的次數(shù)(shù)依然比盤升的次數(shù)(shù)多，只是差距在慢慢變小，青年決定再練習(xí)(xí)一次就收手回去了，沒想到竹葉升至掌上三四寸，被襲來的涼風(fēng)(fēng)裹挾著吹向遠(yuǎn)(yuǎn)處，青年本想一腳跺地，憑借自己強(qiáng)(qiáng)橫的武夫身軀，躍起抓住被吹走的竹葉，提起來的右腳終歸是沒有重重地跺下，親眼目送竹葉落在了隔壁山峰上。

　　他現(xiàn)(xiàn)在的處境，和這片竹葉差不了多少，半分由不得自己，是升是落，得看涼風(fēng)(fēng)愿不愿意停。

　　半年了，他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其余時(shí)(shí)間都在練習(xí)(xí)入定凝念，一刻也不敢懈怠，因?yàn)櫧淥蘢傭殲€在學(xué)(xué)習(xí)(xí)呼吸吐納，青年找不到可以參照的同類人，不知道自己的修行速度是個(gè)(gè)什么水平，問過厲圣源，如果自己這個(gè)(gè)修行速度放在幾位掌教家鄉(xiāng)(xiāng)那邊，能不能趕得上普通門派的內(nèi)(nèi)門弟子。

　　厲圣源說：“不能！”

　　沒有一點(diǎn)(diǎn)遲疑，大半年的入定凝念，不如一陣乍起涼風(fēng)(fēng)，在厲圣源家鄉(xiāng)(xiāng)那邊，幾乎是不可能被宗門吸收的，但這樣的資質(zhì)(zhì)，在南陳這塊貧瘠之地，已經(jīng)(jīng)算得上頂尖了，瞧瞧那些普通的外門和內(nèi)(nèi)門弟子，甚至像肖玨這樣的親傳弟子，大半年了，還在練習(xí)(xí)呼吸吐納，過幾日才能接觸入定凝念。

　　但人不能這么比，在他們家鄉(xiāng)(xiāng)那邊，對(duì)(duì)于修行一事，蔚然成風(fēng)(fēng)，牙牙學(xué)(xué)語(yǔ)的幼童，耳之所聽，目之所及，都是修行，不僅有先輩們歷經(jīng)(jīng)不知多少年的基因打底，更是從小耳濡目染，所以幾乎人人都會(huì)(huì)修行，在南陳這里，抓狼打虎，普通人得好幾個(gè)(gè)齊心合力才能堪堪完成，可他們家鄉(xiāng)(xiāng)那邊運(yùn)(yùn)幾個(gè)(gè)十來歲的孩子到這邊，獨(dú)(dú)自一人就可以打殺好幾頭老虎。

　　很多事情，因時(shí)(shí)，因地，因人而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