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防備的眼神并沒有因此放松下來,反而更加緊盯著注視著他,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簡單。
“名字?!彼馈?p> “鐘九庭。”他看著她,緩緩開口:“你的未婚夫。”
一說到未婚夫,蘇淮突然想起老頭子給她安排的婚事,聽面前這個男人一說,隨即了然。
一個身份尊貴的京城太子爺,不在京城忙他自己的事,反而幾次三番的跑到寧城來,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這門婚事,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鐘九庭估計也是不滿意這門親事的,來寧城,也是為了找老頭子退婚。
想到這,蘇淮也就放下戒備,抬頭看著鐘九庭,道:“老頭子定的親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沒打算聽他的?!?p> “嗯?”鐘九庭挑了挑眉:“你這是要悔婚的意思么?”
“別說得跟你不是來找老頭拒婚一樣,”蘇淮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這場鬧劇到此為止,你我正好達成共識,婚事就此作罷,至于我欠你的什么錢,等我想起來了再還你?!?p> “誰跟你達成共識?”鐘九庭輕嗤了一聲,傲然道:“我是來下聘的。”
隨即不待蘇淮開口,接著道:“我這個人一向很傳統(tǒng),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說改就改?而且我接受能力很強,即便你性格上有點障礙,也不妨礙的。”
蘇淮不為所動,冷著聲音道:“我接受能力弱,沒興趣當蘇鐘兩家交易的犧牲品,我不管你是性格傳統(tǒng)也好,還是覬覦蘇家也罷,要是愛玩聯(lián)姻,你去找現(xiàn)任蘇家繼承人蘇城的女兒蘇筱,我沒權(quán)也沒錢,用不著你這么煞費苦心的研究我?!?p> “另外,”蘇淮瞪著他,那雙泛著血色紅血絲的雙眼夾雜著冰涼的戾氣,從她身上源源不斷的散發(fā)出來:“我并不在你的利益范圍之內(nèi),如果你沒事找事把我的秘密說出去,我不會放過你的。”
鐘九庭看著她的眼,微微一怔,她的臉很美,孤傲冰冷還有幾分冷酷桀驁,但最能展現(xiàn)她情緒,是他面前這雙眼。
決絕狠厲,絲毫不像一個年輕女孩所應(yīng)該有的眼神,尤其是,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在那雙眼睛的深處,藏著讓人不經(jīng)意察覺的疲憊和孤獨。
一個人,究竟是有著什么樣的生活經(jīng)歷,才能讓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的眼睛淬滿了風霜和滄桑?
“我說了,我是你這邊的人?!辩娋磐サ目戳怂谎?,“所以你不用這么提防著我,這樣很累,不是么?”
“習慣了?!碧K淮說。
“那就改掉習慣,”鐘九庭越過蘇淮,走在她前面:“你這樣的性格,該多和人相處的,像我這樣的人,就很不錯。”
“所以?”蘇淮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問道,眼睛卻不自覺地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樣擺脫不開,可能是因為這個人太過完美了吧,她想。
作為一個追求完美主義的人,難免對像鐘九庭這樣的人不多看兩眼。
“所以,”鐘九庭忽然轉(zhuǎn)頭,正巧對上蘇淮看他的眼睛,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唇,道:“我們現(xiàn)在要去吃飯。”
蘇淮皺眉,剛要開口拒絕,鐘九庭像是早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搶先開口,不過語氣還是頗為傲然冷清,像是指揮命令一般,口氣淡淡:“你蹭壞了我九位數(shù)的車,請我吃一頓只不過四位數(shù)飯,這個要求不過分?!?p> “我不想和你吃飯。”蘇淮簡言意駭,神情冷酷,語氣冰冷的程度瞬間秒殺鐘九庭指使人似的高高在上的氣勢。
“你可以不吃,”鐘九庭一直走著沒停,右手在說話間從褲兜里掏出來,伸出食指對著虛空一點,用頗為寬容諒解的語氣道:“你只需要跟上,看著我吃,然后掏錢,走人。”
畢竟自己理虧在先,蘇淮也想快點了結(jié)了這個事,然后和這個人分道揚鑣,再也不見,于是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鐘九庭帶她來到一家西餐廳的餐館,要了一個包廂,說到做到,不解風情的鐘九爺真的只點了自己的一人份。
穿著體面整潔的服務(wù)員上菜的時候,忍不住同情的看了一眼蘇淮。
一般來說,上他們這種高端西餐廳帶女孩來的人,即便不是那種地頭豪紳,也總是個有身份顧臉面的紳士,尤其是像剛才點了一份店里面最貴的牛排、還要了一瓶幾千塊錢的紅酒的男人,無論是長相還是穿著氣質(zhì),都是少見的英俊出挑的精英型人才,沒想到點餐就點自己一個人的,哪怕對面的小姐姐不是他女朋友,也斷然沒有讓人家看著他吃的道理。
“白瞎了一幅好皮囊?!狈?wù)員小姐姐抱著托盤,臨到門口的時候嘟囔了一句。
屋內(nèi)的兩個人卻好似聽不見,在門關(guān)上后,一個慢條斯理的吃,不時抿一口上好的紅酒,目光所及之處僅是盤子周側(cè)的四方之地,絲毫不看對面的蘇淮。
另一個就好像聞不見屋內(nèi)牛排的香氣,看不到對面一個俊美絕倫的優(yōu)雅男人在吃牛排似的,她兩只腳踩在椅沿處,神情倦倦的把胳膊搭上去,偏著頭壓在胳膊上,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原本冷峻狂狷的氣勢只剩得散漫慵懶。
就像是一只會咬人的貓,軟軟的窩在椅子上休息,一旦聽見任何風吹草動的異動,都會條件反射似的抬一頭,或者身體會不自覺的抽搐一下。
即便蘇淮的動作細小的幾乎然讓人看不出來,但眼里只有牛排和紅酒的鐘九庭卻像是腦門上長了眼睛,敏銳而又迅速的察覺到了蘇淮的每一次輕微細小的抽搐。
切割牛排的刀叉忽然一停,對方立刻感應(yīng)到動靜,幾乎就在瞬間,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蘇淮,”鐘九庭放下刀叉,神情隱晦不明的看著她開口:“你總是全身都在戒備,到底是在提防誰?現(xiàn)在你是醒著,還能感知到危險,如果你睡覺的時候……”
“我不睡覺。”蘇淮抬著眼皮看了他一眼,似這個傳說中寡言冷語來頭不小的太子爺?shù)纳矸萦辛藨岩?,這么聒噪雞婆還總是沒話找話的男人,真的是鐘家的嫡老大?
“失眠?”鐘九庭看著她的眼,立馬反應(yīng)過來。
“關(guān)你屁事。”蘇淮不耐煩的瞥了他一眼,這個人對她的事刨根問底的態(tài)度讓她厭煩,“你不點別的我就去付錢了,從此兩不相欠了。”
說完,蘇淮站起身朝門口走去,關(guān)門的那一刻,沒注意到身后的人掏出手機,拍了她出門的背影。
“總得留點證據(jù),”鐘九庭看著手機屏,一個高瘦酷肖的背影正從門里出去:“下次再忘記,我可就沒這么客氣了。”
去前臺付了賬,蘇淮再一次接收到了前臺小姐姐同情的目光,她也懶得解釋什么,徑自出了餐廳的門。
夏天已過,雖說熱氣還未散盡,但是秋天的夜里還是有些冷的。蘇淮站在路口,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卻猝不及防的夾進一陣涼透刺骨的秋風。
“阿嚏——”
毫無預兆的,蘇淮打了個噴嚏,可能是她習慣性的敞懷,今晚在外面耽誤的時間又長,她也沒料到自己忽然就感冒了。
蘇淮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有點燙,可能是發(fā)燒了。
偏不巧這時候突然又頭昏腦漲,血液開始燥熱,她用力的按了按太陽穴,緊蹙著眉頭伸手打車,卻被一個大掌打了下來。
腳下好像和胳膊一樣倏忽一空,天地顛倒,更來不及計較誰出手,只能堪堪穩(wěn)住腳跟。
蘇淮偏頭,眼睛卻是糊了一層朦朧的水霧,無論如何也辨不清人臉,只能聽見他的聲音頗為囂張的在她的耳側(cè)響著:“蘇——淮——,是叫蘇淮吧,冤家路窄呵,你踹我的那一腳,現(xiàn)在是不是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