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晚竹還是沒能走成,陳太醫前來為晚竹診脈,說她憂思過重氣血兩虛,實在不宜長途奔波,當好好調養才是。
季夫人很是心疼,說什么也不讓走,回晉陽又不急于一時,軍中再忙,總還有兩位哥哥撐著場子,輪不到思瑋,晚竹就更甚,待定了親,成了親,又能回京城幾回,何必急著走。
晚竹沒有辦法跟她解釋,又迫于她的眼淚攻勢,只好聽從她的話。陸思瑋就更是沒有異議了,他只聽晚竹的,既然晚竹都不急著走了,在京中再多待上幾日也無妨。
“內閣學士文大人入獄了?!邊@一消息石破天遍布全城,聽說是因為貪污受賄,放縱族人販賣私鹽,又私自將官鹽增加課稅,從中中飽私囊。太子親自督查的案件,不徇私情,將其黨羽連根拔起。
尚書府也亂成一片,倒不是和此次案件有所牽連,只是和清靈定了親的秦青書,乃是文大人最得力的學生,此次也受到了牽連,被抓進了大理寺。
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參與,只是既進了大理寺,總免不了皮肉之苦,清靈每日擔心的以淚洗面,任誰都勸不得。
此次案件是太子殿下殿下親自督查,容不得半點通融,那文大人還險些成了殿下的岳丈,也沒得有私,皇上很滿意這次太子的舉動,大為褒獎。
季大人找了各處的關系,也沒能在這堵墻上鑿下來一條縫兒來,別說去大理寺看看秦青書,連著大理寺的門兒都沒挨著。
也不能去找皇后娘娘,后宮不得干政,沒來由去驚擾娘娘。
晚竹直覺此次事件是李陌宸一手促成的,原來他那日所說的等他處理,便是處理這件事,文家這一倒臺,必定牽連家眷,選妃只是自然擱淺,只是居然會牽扯秦家哥哥。
姐姐每日以淚洗面,爹爹焦頭爛額,大哥哥平日里與太子有些交情,提議,“青書之事總歸是沒有定案的,不如咱們去求太子殿下,通融妹妹去看看她?!?p> 季大人搖頭,“太子殿下是不會答應的,此次案件牽涉甚廣,太子鐵血手腕,早就嚴明不會通融任何人?!?p> 季夜楓還是堅持,“左右也并無他法,父親,就讓兒子試試吧?!?p> 本來就只是試試,也沒報多大希望,卻沒想到太子居然答應了,還是親自領著清靈去了大理寺的牢房。
清靈進去,發現秦青書果然渾身是傷,因還未定案,與文家眾人并沒有關在一處,而是單獨在一間,此刻正虛弱的靠坐在墻邊。
“青書哥哥?!鼻屐`帶著哭腔喊他。
秦青書聽見有人喊他,一見竟是清靈,強撐著身子想起來,卻使不上勁兒,索性就趴著過去了。
見他這般,清靈的淚意更兇。
走近,秦青書才發現太子殿下居然也在,忙跪著行禮,“參見太子殿下,請殿下明察,微臣真的不知道此事,微臣是冤枉的。”
季清靈也跪了下來磕頭,求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了,青書哥哥一定是冤枉的?!?p> 李陌宸扶起季清靈,又對秦青書言,“你放心,若你是清白的,孤自會查清的?!庇忠崠罄硭麻L卿來見,質問他為何對秦青書用刑,將秦青書安排到一個稍好的牢房,請大夫來處理他身上的傷。
大理寺長卿一一應下,也不知這秦家二郎如何入得太子之眼,竟如此照顧,對著文家那群人,殿下可不管什么刑不刑的,只要能撬開牙,磨碎了骨都沒事。
清靈將太子的關照說與季大人聽,季大人很是不解,卻也想不出緣由。
季夫人和秦夫人約著去趟蘭若寺祈福,他們一介婦人,也幫不上什么忙,能做的就只有求佛祖保佑了,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渡過難關。
這一個月以來,晚竹還從未出過門,季夫人想帶著她也出去走走,陳太醫每隔幾日都會來請一次脈,調理的藥也總在喝,身子卻還是虛得很,總在家悶著也不是辦法,還是要出來走走才好。
又囑咐思瑋也跟著,這蘭若寺的姻緣很準的,想著為孩子們求上一簽。
季夫人和秦夫人帶著清靈去了方丈禪室內,為秦青書誦經祈福,祈求他脫離今日之苦難。晚竹和思瑋被安排在外等著。
思瑋總覺得這次回京,妹妹變了許多,雖在晉陽時也是個乖巧的性子,但總是機靈活潑著,現如今,總覺得心事纏身,毫無生氣,是因為及笄長大了嗎。
李陌宸看著不遠處的兩道人影,他們并無交談,卻莫名和諧,看著就很是般配。
他藏在石獅之后,今日蘭若寺是為太后娘娘吩咐的修繕佛身之事,遠遠地就看見晚竹和陸思瑋兩人,想著她必是不歡喜見到自己,這才躲在這石獅之后,避著她。
只是卻突然看見他二人前往求簽之處,蘭若寺的姻緣簽很靈,不少少男少女成親之前都會去求上一簽,以求心安,莫不是他二人也去求姻緣去了,她還想嫁給他?
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陸小將軍。”
陸思瑋回頭,發現叫住自己的是太子殿下,忙行禮,“微臣見過殿下?!幣娡碇癲⒉恢暎苫蟮目戳慫謊?。
太子殿下倒也沒怪罪,只是問著,“沒想到今日在這里碰見將軍,將軍這是來做什么呢?”
“回殿下,微臣今日是陪著姑母過來祈福?!?p> “哦?這樣啊?!崩钅板房戳艘豢賜碇?,發現她并未看他,一直看著遠處玩鬧的兩個孩子發呆。
陸思瑋順著李陌宸的眼神看過去,也發現了跑神的妹妹,遂提醒,“晚晚,不可無禮。”
晚晚?喊得倒是親切。李陌宸覺得聽的刺耳?!盁o妨?!?p> 晚竹回過神來,看了眼思瑋表哥,仍是沒有理會李陌宸的意思,“表哥,我頭有些暈,想先去亭子那邊休息休息?!?p> 李陌宸看她面色蒼白,有氣無力,問道,“怎么回事,陳太醫不是一直去府上號診的嗎,怎么不見好?”
陸思瑋感覺這話不似是在問自己,而是在問晚竹,而晚竹卻并沒有理他,自顧地去了長亭那邊,他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什么。
李陌宸在陸思瑋面前也絲毫不掩飾,“陳太醫開的藥她都有喝嗎?”
陸思瑋憋住滿心疑問,回話,“回殿下,舍妹自幼身子就很虛弱,又正值季節交替,適才反復了些,陳太醫所開調養的藥,都有在用?!?p> “那就好?!?p> 晚竹并不是裝的,站的久了,確實覺得有些乏力,頭也暈暈的,知道走到長亭坐下來才得以緩解。在表哥面前,她也不用虛假的偽裝她的厭惡,若是無禮,那邊治她的罪好了。
也不知他們在聊什么,許久也不見陸思瑋跟過來,等了許久,晚竹都想先去馬車那邊等著娘親和姐姐了,卻見跟過來的竟是李陌宸,表哥也不知被他支去了哪里。
“我已經派人看好秦青書的傷了,并無大礙”,他說。
這是讓自己謝他嗎,晚竹起身,俯首作揖,“謝過殿下。”起的有些猛,眼前一黑,險些倒了下去,李陌宸準備扶她,卻見她自己已經扶好旁邊的小丫頭,自己緩了過來。
“我本意不是讓你謝我,只是讓你別過擔心,我已經親自在查這件事情,不出意外,三兩日便能歸家了?!?p> “怎么,難道是因為我嗎?”晚竹反口質問他,“秦家哥哥若是做了,那么這番入獄受苦也是不虧,若是沒做,放他歸家也是理所當然,國有國法,殿下按律法規章辦事即可?!?p> “待這個案子結束,我會去求父皇賜婚?!?p> 站在一旁的的九兒聽著心都驚出來了,這是怎么回事?表少爺都來京接小姐回晉陽了,怎么太子要提親?
晚竹不想理他,她還從未見過有如此無恥之人,只憑借自己的想法,肆意妄為,她跟他該說的已經說了,現如今實在沒什么好說的了。
見她這樣,李陌宸也不再多說什么了,這次的內閣學士的案子處理的不錯,父皇很是高興,到時再跟他提立妃之事,不怕父皇不答應,至于晚竹,總歸是圣命難違,他并不十分擔心。
從蘭若寺回來后兩日,秦青書果然被放歸家,太子已經查明此時與他并無關,只是牽涉的是他恩師,也還是被連帶,官降一級,罰了一年的俸祿。
中書府和尚書府這才一掃幾日來的陰霾,都道太子殿下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