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了半天,李玄并沒有蘇醒,只是若有所覺地皺了皺眉,接著便露出十分痛苦地表情。
葉蕓兒看著床榻上的少年,秋波流轉,眼睛微微有些發紅,緩緩道:“我不知道帶你回來對是不對,是不是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這是我想看到的,這些天我每每想起你我的相識,都覺如恍然一夢,總以為或許哪一天夢一醒,一切就都沒有了,我不知道我這是怎么了,只是,我不愿你這樣子?!?p> 少女的話語,緩緩回蕩著,但是面前的李玄并沒有忽然醒來,他只是依舊雙眼緊閉,額頭一片滾燙。
“小米?!?p> “小姐,我在?!?p> “我三師兄在哪里?”
“狄先生,他現下并不在樓中?!?p> 小米揉著摔疼的腿,在一旁并不敢有絲毫怨言,因為今日小姐的這般神色,她此生還從未見過,那個和自己總是沒大沒小,奇奇怪怪主意沒完沒了的小姐,從來都沒有像這樣子過。
葉蕓兒想了想道:“你去找三師兄的人,設法無論如何也要聯系到他,便叫他收到消息即刻來此,不可耽擱?!?p> 應了一聲,小米一拐一拐地向外跑去,卻又忽然被葉蕓兒叫住了:“他不來,你不要回來見我?!?p> 見葉蕓兒竟說出這般話來,大丫頭小米有些委屈地應了,一溜小跑,拐著去找狄遜的下人了。
此刻,閨房之中,只剩下少男少女兩個人,可卻沒有一絲曖昧,只有一股十分沉重地氣氛。
靜靜坐在李玄身邊,葉蕓兒不時將手探到他的額頭上,觸之一片滾燙,少年牙關緊咬,面色愈發蒼白,原本俊秀清瘦的面龐,顯得略微有些猙獰,只是他的眉宇間,卻始終有那么一絲平和之意,在穩穩地鎮著,每當他仿佛要失去控制的時候,就會忽然緩緩平和下來,接著循環往復,不斷如此。
輕輕摸了摸少年手掌和手指上因為常年握刀拉弓磨出的老繭,葉蕓兒將他的手慢慢貼近自己的面龐,眼簾微垂,呢喃道:“小玄,請你不要有事,你忘記了么,你還要做我師弟的,你忘記了么,你說過要給我治好寒劫的,你不要忘了啊?!?p> 說到這句話,身邊的少年忽然若有所覺,輕輕哼了一聲,少女急忙探頭去看,卻仍是見他雙目緊閉,一臉痛苦的神情。
緩緩跪坐在床邊,葉蕓兒看著李玄的面龐,不知道為什么,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情愫,她不知道這是什么,只是整個人忽然有些迷亂,望著眼前少年的唇,她忽然慢慢閉上了雙眼,一點點靠近,直至快要吻了上去。
“小師妹,你找我?”忽然狄遜的聲音傳來,隨即便聽到他拾級而上的聲音,屋門“呀”地一聲,被推開了,狄遜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葉蕓兒慌忙站了起來,一顆心“砰砰砰砰”狂跳不止,她極力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向門口望去,說道:“三師兄,你來了?快進來看看。”
聽到葉蕓兒這么說,狄遜抬步走進屋中,入眼處,正看到李玄躺在小師妹的繡床上。
他知道少男少女間關系親密,這一段時間以來他一直是看在眼中,但并沒有過多干預,但此刻看到李玄躺在小師妹的床上,他還是忍不住勃然震怒,心中無數念頭撥動,頓時殺意漸漸升起。
他可以忍受李玄和小師妹的親密,也可以忍受少女對李玄肆意的親近,但是他不能忍受這個畫面!
終究是縱容了,李玄這廝難不成竟做出了禽獸行徑?
殺心漸起的狄遜,一瞬間須發皆張,不由得提起掌來,隨時都要上去斃了李玄。
看到狄遜的模樣,葉蕓兒大驚,連忙攔在中間叫道:“三師兄,你發什么瘋?”
“這混小子,他欺負你了?”狄遜憤怒問道。
“你說什么呢,三師兄?”葉蕓兒一把拉住他提起的手掌,說道:“李小玄他進入天下樓整整半日不出,昏死在通往二層樓的樓梯之上了,師兄你快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叫醒他?!?p> 被少女扯住這么一說,狄遜才意識到,竟是自己想歪了,但眼前的景象容不得他不誤會,要不是葉蕓兒解釋的及時,他就上去一掌斃了眼前的少年了。
打消了心中的誤會,狄遜也緩緩散去了氣勢,聞言來到床邊,看著少年一臉痛苦的模樣,對葉蕓兒道:“具體如何,你跟我細細說來?!?p> 少女便將一應過往,細細說了,狄遜聽罷,眉頭深深皺起,抬手觸了觸少年滾燙地額頭,疑惑道:“一層樓雖然略有兇險,但不應致此,他明明已經快要上到二層樓了,可因何卻忽然昏倒了,這說不通?!?p> 他回頭看著葉蕓兒,少女卻道:“我也不知?!?p> 以手加額,狄遜微微沉思,忽然道:“按說,要想上了二層樓,至少都得開了神庭慧眼,這小子難不成已然開眼了?”
葉蕓兒搖了搖頭道:“并沒有,神庭慧眼初開,靈息涌動不休,我應該感應得到,他此刻還是如我在潼城與他初見時一般,一身靈息波動極為晦澀,甚至根本不會與周遭其他人的靈息共鳴,這就算是凡夫俗子也很不常見,人人生而有靈,我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p> “沒有開眼,又無靈息波動。”狄遜捋著胡須疑惑道:“難不成他是那萬中無一,并無靈息之人?”
“怎么可能?”葉蕓兒辯道:“他尚未修行,箭術、刀法、體術就直逼開鏡修者,甚至強于很多初入開鏡之人,眼力、臂力、準頭更是遠超常人,如果說他不是天資卓絕之輩,這根本不可能,再說了,身無靈息,他根本無法登上那道階梯,又怎么會昏倒在二層樓門口?”
“也是。”狄遜捋著胡子,不禁越發地疑惑了。
眼前的少年,身上表現出許多遠超常人的優秀之處,卻又展現出許多異于常人的怪異之處,沒有親眼見過那道光束的兩人,不知道李玄已經用一種別人絕對想不到的辦法強行記憶了一層樓中的修行之法,并且還在一直實踐,所以更覺迷惑。
昏迷中的少年臉色愈發地蒼白,額頭有細密的汗水滲出。
狄遜注意到他額頭通紅一片,探手再摸了摸,竟覺得此刻已然燙手難當,沉吟道:“先不論前因后果,他卻不能再這般下去,常人哪能燒到這樣,若不即刻為他降溫,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葉蕓兒六神無主道:“可這時又上哪找冰去?”
是啊,這時候正是初夏,又上哪找冰去?
思索半晌,狄遜道:“我所修均是霸道狂烈之道,并無綿密冰寒的屬性,這倒是難辦了?!?p> 但眼前的李玄已然高燒到這個地步,肉眼可見,他臉上的皮膚正在迅速干燥,口鼻之處皮膚更已開始片片龜裂。
相對沉默良久,葉蕓兒攥緊了拳頭,忽然道:“讓我來吧?!?p> 狄遜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小師妹,不由道:“你又能有什么辦法?”
少女緩緩跪坐在窗邊,將左手緩緩覆蓋在李玄滾燙的額頭上,微微閉目道:“相煩三師兄,以‘洞天玄靈術’引動我神鏡之內的寒劫,我以靈息與他融通,以我為媒,渡一股離水寒氣給他,說不定能夠壓制他的高燒?!?p> “你瘋了,小師妹?”狄遜當即大聲反駁道:“你知不知道‘九九寒劫’是何等兇險?”
他站起身來,反身走到窗邊,緩緩道:“上一次你發作,即便我們及時應對,我尚且勉強才能幫你渡過,而寒劫一劫更比一劫強,這一次就算我在,也難保你安全,你真為了他連命也不要了嗎?”
沉默良久,葉蕓兒低聲道:“三師兄,你記不記得當初李小玄是怎么拒絕那位郭城守的?”
不等狄遜回答,她便道:“我的命是命,他的就不是了嗎?”少女抬起美麗的面龐,看著籠罩在窗邊光影下的師兄,微微一笑。
“他說過的這些話,我都,很喜歡!”
“你……”狄遜一甩袖子,只覺得小師妹的想法越來越離譜,但他更知道她的性子,心中一陣糾結。
“時間不多,不要猶豫了,三師兄。”少女淡淡說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看著眼前如此倔強的少女,狄遜的心抖了一抖,終是拗不過她,點了點頭,來到少女身前,伸出一指點在少女額頭,道:“你且忍著些。”
“嗯?!比~蕓兒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蓋在李玄額頭上的手,輕撫著少年的眉,嘴角露出了笑意。
一道無比狂暴的靈息,以狄遜的手指為橋梁,在下一刻洞穿了少女的經絡,如怒雷般降臨在她的靈池之中,靈池神鏡一陣震顫,鏡中的琉璃瓶似有所覺,忽然微微抖動起來,下一刻,只見鋪天蓋地的寒流驟然以神鏡為中心,瞬間凍結了整個靈池,并朝著那道靈息來的方向冰封而去!
少女痛苦地哼了一聲,咬牙右手握訣,喊道:“引寒劫,渡神庭!”
隨著她的術訣成型,暴躁的寒流驟然一頓,隨即調轉方向,仿佛找到了新的宣泄之處,咆哮著滾滾而來。
蓋在李玄額頭上的手,此刻似乎承受著極端的苦楚,急速地抖動起來,但葉蕓兒極力壓制,硬是沒將手掌挪開半分,只不過她緊咬的牙關里,卻有鮮血滲出。
眼見小師妹這般痛苦,狄遜心有不忍,但還不容他多做什么,葉蕓兒便冷冷道:“三師兄,靈息若斷,從今往后,我再不理你。”
狄遜深吸一口氣,只得壓下心中的搖擺,繼續穩定著靈息,直入小師妹的靈池,持續刺激著她神鏡之內的廣寒天運瓶。
當那股寒劫以摧枯拉朽之勢沖破葉蕓兒的一切防線,傾瀉到李玄的額頭上時,仿佛是冰雪遇到了溫泉,烈日照射著冰川,兩兩相遇,竟然無聲消融起來。
而在那片無盡之海的世界,天空上的無盡光芒終于收斂了許多,仿佛再也不敢炫耀了一般,在那光明深處,天空中緩緩地升起一顆耀陽。
大海,瞬間風浪涌動,繼而萬里為之一平!
無盡怒濤,只剩一線水鏡。
葉蕓兒的左手同時猛地一跳,仿佛在她的手掌下方,此刻,正有一只內蘊無盡光與熱的神眼,悄然睜開!
神庭慧眼,在少年渴望了許久之后,終于在此刻,開眼了!

喬治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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