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余芬看到會客室的門是關著的，猜想葉長天昨晚應該是睡在里面——怕是跟楊詩晴徹底分手了。

　　余芬在胡亂猜測中欣喜了一個多小時，見葉長天還不出門，又看到他辦公室桌面半瓶敞開的紅酒、廚房灶臺上裝著大量姜片的鍋，欣喜漸漸變成了擔心，坐立不安了好一陣后下定決心3去敲門。

　　敲了好幾聲，里面毫無動靜，余芬慌了神，急切喊道：“老師！你在里面嗎？”

　　還是毫無動靜。

　　余芬只好嘗試開門——還好沒上鎖——推開門，發現葉長天正掙扎著從沙發上站起來。

　　“老師！”余芬差點哭了出來，飛撲過去扶住葉長天。

　　“老師你怎么了？生病了嗎？”待葉長天站穩了，余芬急切地問道。

　　“沒事啊！”葉長天瞇著眼強裝微笑，“就是太餓了！”

　　“我馬上叫鐘姨煮面條給你吃！”余芬轉身小跑而去。

　　十分鐘后，葉長天終于在自己辦公室里吃上了熱騰騰的肉丸荷包蛋面。

　　“這是我手機，你拿著……”葉長天一邊吃一邊對站在辦公桌對面的余芬說。

　　“除非我爸媽找我，其它電話都由你接……”

　　“就說我有急事要處理……晚些回復——微信什么的你不用管，你也解不開屏幕鎖……”

　　“明白了沒？”葉長天見余芬坐著不動，問道。

　　“明白呀。”余芬沒有要走的意思。

　　“那你趕緊去辦啊——把門帶上，謝謝！”葉長天下了驅逐令。

　　“哦！”余芬滿臉不樂意的拿起了手機，問：“那我什么時候進來還手機給你？”

　　“我會叫你的。”葉長天埋頭狼吞虎咽。

　　兩分鐘后，葉長天喝完碗里僅剩的最后一口湯，伸了伸腰、又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后啟動創世界系統。

　　還有很多問題要跟小創探討呢！

　　葉長天還是選擇進入錦悅天地，不過這次小創是和他同時現身的。

　　“主人，我沒有嚇到您吧？”小創恭敬地問道。

　　“怎么可能！你的形象已經深入我心了！”葉長天邊走邊說。

　　“對我的身世，您還有什么疑問嗎？”小創跟了上去。

　　葉長天笑了笑，說道：“有的——按道理來說，吊墜那么先進、那么昂貴，制造商應該會在系統里面裝個追蹤軟件什么的吧？怎么那么久了都不見他們來找你們？”

　　“我里面確實有個定位軟件，但被禁用了——肯定是在我離開制造商那里之前被禁用的。”

　　“那……”葉長天沉思了一會，“那應該是有人不想讓制造商找到你——而且！你可能不是什么實驗品，是有人特地把制造商的信息刪除了！”

　　小創看著葉長天緊張的樣子，卻是毫不在乎地說道：“誰知道呢？”

　　“呵呵，那就不管過去的事了！”葉長天說完，做了三兩下擴胸動作，說道：“小創！是時候介紹介紹系統的新功能了！”

　　“好的，主人！”小創謹遵吩咐，“升華階段重要的新功能之一是‘景隨意動’，就是您可以用意念直接修改場景。”

　　“哦？我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而且是立刻就呈現出來？”葉長天努力控制自己的激動。

　　“是的，立刻呈現！這樣有利于您即時檢驗、調整設計方案，但建筑主體結構您是動不了的。”

　　“明白！”

　　葉長天走到欄桿邊——他們正在二樓——手指一點，面前那一段欄桿消失了；再一點，缺口那一截樓板延伸了出去，像是跳水板一般。

　　葉長天走到“跳水板”的最前端，雙腿并攏、雙臂橫向展開，深吸一口氣后輕輕一躍——像是跳水運動員一般——卻是飛向了空中。

　　雖然明知這是虛擬空間、“自己”也只是虛擬之物，但因為真實感實在太強了，所以葉長天還是會有一絲的恐懼。

　　適應了一會，葉長天踏在虛空中向上一指——“采光棚玻璃改成蜂巢六邊形造型！”——采光棚應聲而改！

　　又低頭一指欄桿——“扶手改成1米長實木與0.618米長不銹鋼重復相間！”——欄桿應聲而改！

　　接下來，葉長天東飄西蕩，如此這般再做了五處修改才收手。

　　“小創！你看我現在修改方案是不是又快又好啊？”回到小創身邊的葉長天問道。

　　“未必。”小創潑下冷水。

　　“未必？”葉長天果然冷靜了下來。

　　“第一手的設計是系統根據主人您大腦里所儲備的知識做出來的，是最優化的方案。而您每次的修改，其實是自我否定。這否定，可能是改善、也可能是搗亂。”

　　葉長天聽糊涂了——可以說，這是使用“創世界”系統以來最迷惘的一次——撓了撓頭，問道：“小創你什么意思啊？既然是最優化的方案，那為什么以前我總能找到這樣那樣的缺陷呢？更讓我難以理解的是，我的‘自我否定’根據是什么？我哪來的‘自我否定’的能力？——既然你找到的都是我最極致的能力了！”

　　“先解答您第一個疑惑。雖然系統在您大腦里搜索到的都是您現階段最優秀、最合理的設計知識，但這些知識畢竟只是虛幻的，或者說，是您的想象。當這些想象轉化為真實的室內環境后，難免會出現瑕疵。舉例說，您覺得系統自動生成的扶苗康復中心大廳懸掛的動物造型顏色偏深，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就是因為在您的想象中的那些色彩是儲存在日常光照的環境中，是最理想的狀態；但使用到場景中后，因為這些造型沒有得到直接的照明——這其實很正常——而您又用兒童的角度和心態去評判色彩效果，所以便得出‘顏色偏重，看著有點壓抑’的結論、并做出合理的修改。這么說，您能明白嗎？”

　　葉長天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問道：“小創，是不是我成為你真正的主人后你就會什么都跟我說了？而且是像現在這樣說的非常詳細？”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這么說——我其實正漸漸融入到您的大腦里，跟您所交流的一切融合了您的自我審視，而不僅僅是我單方面的言論。”

　　“呃……我又要聽迷糊了——先不說這個，剛才的第一個問題我理解了，那第二個問題呢？”

　　“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其實更簡單——您的‘自我否定’的能力并非來自‘自我’，而是來自您‘真正從空間使用者的角度來審視空間’的心態和做法。當您跳出了自我的桎梏，便擁有了自我否定的能力。這也是您能升級到‘升華’階段的根本原因。”

　　“這……我有反對意見——你看啊，以前的設計我都有從客戶的角度來審視啊，為什么沒有更早升級呢？”

　　“以前的設計，比如凱旋城胡總家，您確定您真正了解億萬富豪的心態？真正能從他的角度看待問題？答案是否定的！只不過這類的設計太過熱鬧、太過炫目，讓客戶看得都忘了他自己的內心所想，被您牽著鼻子走了，也就無從跟您討論作品好壞。但扶苗康復中心的設計則完全不同——您把所有使用者都裝在心里、也就是您用他們的目光來審視作品，這樣才是真正的‘升華’。”

　　葉長天靜靜的思索了一會，搖了搖頭：“不對呀！如你所說，我一個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從億萬富豪的角度看問題？那我做出來的設計根本就不合格啊！”

　　“您的提問很有道理，但結論卻是錯誤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成為別人，哪怕親如兄弟、親如夫妻。很多時候，設計師是在滿足客戶基本需求的前提下做提升、用讓客戶意想不到的設計來打動他們，而不是純粹描繪客戶心中所想。這個時候，設計師對美、對生活、對未來的理解起到了關鍵的作用——這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一些閱歷非凡又特立獨行的設計師會特別受人青睞。但有些時候，設計師強烈的自我個性成了羈絆，令其作品如高山之巔流淌的清風，雖是潔凈，但也毫無人情味道。”

　　“哦！”葉長天點頭稱是，“我們還是回到錦悅天地——你之前說自我否定也可能是搗亂，意思是我現在就是在搗亂？”

　　“是的，搗亂得面目全非了。”

　　“怎么可能呢？我原本可是想著改進效果的啊！”葉長天覺得受了冤枉。

　　“權力放縱的惡果。”

　　“什么鬼？這哪跟哪啊！”葉長天感覺小創的回答很“穿越”。

　　“以前因為需要等待兩個小時才能看到更改的效果，所以您會專心致志地審視作品、小心謹慎的做出更改的決定；而現在您擁有了景隨意動、瞬間看到變化的權力，便不再珍惜修改的機會了！”

　　小創這么一解釋，葉長天瞬間就接受了：“呵呵，就像用數碼相機亂拍照片？”

　　“正是。放縱的后果，便是心靈與世界的分離——當心靈失去主導地位，修改還能有什么正面意義？”

　　葉長天當然知道這樣的問題是沒必要回答的，沉思了一會，說道：“小創，我想了又想，這景隨意動的能力似乎作用不大啊！除了能即時看到修改效果——也就省了兩個小時嘛！”

　　“用意念即時修改空間，久而久之便能提升您對空間的感知力；而更重要的作用，您以后才能感受到。”

　　小創的這個“以后”讓葉長天突然興奮起來：“你不是說以后什么都跟我說嗎？趕緊告訴我怎么升級到‘幻化’、‘幻化’又有什么新功能！還有，系統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呢？”

　　“您沒聽仔細——我說的是‘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這么說’，而不是‘無論什么情況’。對于現在和過去，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對于未來，我無可奉告。”

　　葉長天早受過小創幾次這樣的“打擊”，也沒覺得有多意外，說道：“好吧，我重來一次！”同時意念一動，退出了場景，然后再次進入——因為沒有按“保存”鍵，錦悅天地還是上一次設計出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