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海水漫到四個人脖子的時候,古潼發(fā)(fā)出了下潛信號,約定潛水時間為三分鐘,而且規(guī)(guī)定四個人的距離不能超過十米。這樣做的目的是當(dāng)有人遇到危險的時候,其余的人能夠盡可能縮短救援的時間。
這一次下水,古潼曾經(jīng)(jīng)想過可能遇到一些意外甚至是危險,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種局面會來得如此迅速和突然。
就在四個人吸入最后一口空氣的時候,古潼忽然感覺自己的右腳腳踝被什么東西給纏住了,有一股極大的力瞬間把古潼拽翻在水里。
一旁的幾個人根本沒有時間反應(yīng),都被甩了一臉水花,當(dāng)意識到出事的時候,古潼已經(jīng)(jīng)不見了蹤影。幾個人看到古潼瞬間消失在水里,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扎進了水中。
不過三人倒也不是全然沒有發(fā)(fā)現(xiàn)(xiàn),他們到水面換了幾次氣之后,在一次下潛的過程中,看到了在距離海面二十米深的地方,有一個十分龐大的黑影靜靜地潛伏在那里。
他們打開潛水礦燈,一邊下潛靠近,一邊去照那個龐大的影子。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劉一手拉了花小七一下,開始對著身后的蘇銳拼命擺手,繼而做了一個趕緊跑的手勢。
花小七和蘇銳并沒有理解劉一手為什么會突然發(fā)(fā)出這樣的信號,不自覺愣了一下。下一個瞬間,花小七的燈光在前方巨大的影子上面一掃而過,他好像看到了兩個能夠反光的點,大概有一個成年人的腦袋那么大,雖然無法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但花小七隱約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寒意。
僅僅是在三秒鐘之后,花小七就立刻意識到劉一手為什么會發(fā)(fā)出那樣的信號了。
他暗罵了一聲,心說難道那是兩只眼睛?媽的,遇到怪獸了。
幾乎就在同時,那兩只眼睛仿佛受到了燈光的刺激,猛然抖動了一下,三個人就看到那個影子開始朝著他們游了過來,而且速度在不斷加快。
三人轉(zhuǎn)身就往水面游去,他們離開礁石不遠,如果時間來得及,應(yīng)該能夠避開這個龐然大物的追擊。但此時花小七心里已經(jīng)(jīng)黯淡了許多,在他看來,古潼說不準已經(jīng)(jīng)被身后的那個東西給吃了。
但他們都太低估身后那個東西的靈活性了。才游出去不到十米,忽然感覺到背后形成一股強大的吸力,三個人在水中失去平衡,轉(zhuǎn)瞬間就被卷入了一股奇怪的水流當(dāng)中,像幾片樹葉子一樣打著旋往水底沉去,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古潼的情況則跟另外三個人完全不同,被拖進水里之后,他就感覺那股力氣在拖曳著自己往更深的水里下潛,他憋著氣掙扎了幾下,拼命用左腳去蹬自己的右腳。在某一個瞬間,他的左腳好像踩到了什么,那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古潼意識到自己的腳踝是被一個人的手給抓住了,而自己左腳剛才踩到的東西,應(yīng)該是潛水頭盔。
媽的,有人在偷襲自己……古潼心里暗罵,心說只要你是人,那就好辦,在水里偷襲老子,你還嫩了點。古潼是受過水下搏擊訓(xùn)練的,而水下逃脫訓(xùn)練更是他的長項。他先是瞬間連續(xù)(xù)翻轉(zhuǎn)了自己的身體,這樣抓住他腳踝的手就受到了一股扭力,除非對方早就有防備,否則這一下子對方手臂會被扭成麻花。
這一招奏效之后,古潼感覺自己的腳踝被松開了。但水下的戰(zhàn)(zhàn)士從來都不是只會逃脫,古潼手里的匕首早就橫在了自己的胸口,隨時準備反擊。同時他看到在自己的斜下方,有一個穿著潛水裝備的人正在往更深的地方游去,看他的樣子好像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正想逃跑。
古潼沒有煩瑣的潛水裝備,潛水的時候反而更加靈活,幾乎是在十秒之后,他就追上了偷襲自己的人。
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而且手里也有家伙,感覺到古潼逼近之后,即刻轉(zhuǎn)身朝著古潼揮動手里的東西。
古潼暗笑,在對方抬手的那一刻,他順手打開了潛水礦燈。一道強烈的白光瞬間照到了對方的面門,對方下意識去捂自己的眼睛。趁著這個空擋,古潼往下一劃水,匕首對準了對方的胸口徑直而去,也算是下了殺手。
就在匕首的刀尖就要刺到偷襲者胸口的時候,古潼卻忽然一下子收回了匕首,轉(zhuǎn)而改變了戰(zhàn)(zhàn)術(shù),用腳使勁一蹬對方的胸口,使對方身體暫時失去了平衡,然后古潼就像一條魚一般,繞到對方的身后,舉起匕首,往對方背后的輸氧管上一劃,頃刻間氧氣開始迅速泄漏,氣泡接連不斷開始冒了出來。
在這之后,古潼開始往水面游去,雖然發(fā)(fā)生這一連串事情的過程十分短暫,但古潼被拖下水的時候一來沒有防備,二來又經(jīng)(jīng)過了一番搏斗,此時他也已經(jīng)(jīng)到了憋氣的極限。
至于古潼為什么沒有直接要了對方性命,而是劃破了對方的輸氧管,那還得從古潼看清楚了對方的潛水服說起。
他發(fā)(fā)現(xiàn)(xiàn),對方身上的潛水裝備,竟然是自己丟失的那一套。
古潼判斷對方肯定是科考船上偷了潛水設(shè)備失蹤的那幾個人。而劃破對方的輸氧管,是想把對方逼出海面,畢竟在都沒有氧氣的條件下,有沒有潛水裝備,意義都不大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只要對方浮出水面,就會形成一對三的局面,擒獲對方一問究竟,總比直接把對方干掉要有利得多。
古潼浮出水面,甩了一把臉上的水,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jīng)遠離了中途停靠的那塊礁石,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看到花小七他們,甚至連原本停在礁石不遠處的科考船也沒有看到。
他呼吸了幾口,再看四周,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好像出現(xiàn)(xiàn)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他看著周圍一些突出水面的礁石,發(fā)(fā)現(xiàn)(xiàn)這些裸露的石頭之前并不存在。
古潼想,或許在水下搏斗的過程中,自己已經(jīng)(jīng)不知不覺遠離了那片海域。但是轉(zhuǎn)念間,他就意識到不對,從時間上看,自己在水里連兩分鐘都不到,就算有意識地遠離最初的位置,也不可能離開多遠。
還沒等古潼想明白到底發(fā)(fā)生了什么,他看到在自己十幾米開外的水面上有一些不斷涌動的氣泡開始冒上來,他顧不上多想,知道水里的家伙一定是耗不住了,正在向水面沖上來。
這個局是他設(shè)下的,早就想到了對策。等偷襲者剛剛從水面冒出個尖,古潼就用潛水礦燈猛砸對方的潛水頭盔,一下子把對方砸進了水里,等到對方再掙扎著冒出來,古潼又是一下。如此反復(fù)了幾次后,對方就基本上妥協(xié)(xié)了,浮出水面之后沒了反應(yīng)。
古潼拖著對方,游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塊礁石上,摘去了對方的頭盔,就看到頭盔之下的那張臉自己見過,正是科考船上失蹤的人其中之一。那是一個年輕的保潔人員,但此時他已經(jīng)(jīng)昏迷了。
古潼拍了拍對方的臉,幾秒鐘之后,保潔醒了過來。
他看到古潼后的第一句話是:“我太低估你的能力了,早知道就不偷襲你了。”
古潼并沒有說什么,審訊這種事情,必須最大程度避免對方看清自己的套路。眼前這個人看似妥協(xié)(xié),但實際上是在給自己爭取時間。古潼舉起拳頭,對著保潔的面門上去就是兩下子,對方的一個眼角開裂了,鼻骨也發(fā)(fā)出了斷裂的聲音,基本已經(jīng)(jīng)失去了再次反抗的能力。
“算你狠。”保潔說著自己坐了起來,開始苦笑,“你果然跟一般人不同,你贏了。”
古潼冷笑了一聲,又是兩拳把對方重新打了一個仰面朝天。
“你有完沒完,故意折磨老子,有意思嗎?殺了我吧,你要是不行,我自己來,反正不是你的對手,我也不想爭取什么。”對方捂著臉說道。
古潼這才開始說話:“聽著,我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沒有耐心,你每多說一句廢話,我就用刀在你身上劃一道三厘米深五厘米長的口子。你要是同意我的說法,咱們就繼續(xù)(xù)對話。當(dāng)然了,如果你不同意,我同樣會在你身上慢慢劃口子。”
“同意同意,想問什么你快點,我受夠你了。”對方似乎連口頭上的反駁都不想進行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妥協(xié)(xié)了。
古潼把匕首的刀尖抵在對方的大腿上,做出隨時會按下去的動作,然后說道:“告訴我,你們的老大是誰,我知道你們不是中國人,所以你坦白說就好了。”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因為正常的審訊程序,一定會先問“你是誰”這樣的問題。“你的老大是誰”這種問題只要回答了,那就等于直接交底了。保潔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面對的這個人,恐怕不是一般地狠,他對于審訊技巧的把控,已經(jīng)(jīng)超出了自己能應(yīng)付的范圍。但對于古潼來說,他只需要確認一個問題就足夠了,那就是這個人跟荒島上裹挾自己的人是不是一伙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信息,無論對方是否說謊,他都不會全部相信。
撒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能夠在這種局面中提出如此問題的人,肯定不是傻子。保潔對坦白從寬這件事情并沒有太多心理負擔(dān),他說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在島上伏擊你的人,是我們的組長。不過我告訴你,那個人太自負了,他總以為能輕松應(yīng)付所有問題。所以想必我們來這里的目的他也跟你說了吧,這種做法實在是太低級了。如果我能再活著見到他,我會告訴他這回他倒霉了,他遇到了一個做事同樣沒有原則的人。”
“你們干的事情,已經(jīng)(jīng)沒資格讓我保持原則了!”古潼繼續(xù)(xù)問第二個問題:“蘇大嘴是怎么回事?”
“你指的是那個平時不怎么說話的人?”保潔回道。
古潼把匕首往下一壓,刀尖深入對方大腿一厘米:“我的刀法是受過專業(yè)(yè)訓(xùn)練的,別讓我問第二遍!”
“我錯了!”保潔趕緊制止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們拿了你們的裝備去追潛艇的時候,我好像還看到他跟你們在一起,你現(xiàn)(xiàn)在問我關(guān)于他的情況,我真不知道。而且,你不要以為那船上就只是我們有問題,實話告訴你,我們內(nèi)部的判斷是,船上至少有三股勢力,有本事你都抓出來挨著審,為什么非要折騰我?”
古潼聽完心里動了一下,心說難道對方也認為船上還有另外一伙人?他想了想,覺得對方真的已經(jīng)(jīng)沒有必要說謊,而且也符合自己之前的推斷,蘇大嘴的問題,很有可能是一件獨立的事情,跟這伙人可能真的沒有關(guān)系。
“我再問你,水里有什么問題?”古潼指了指四周,意思是為什么環(huán)(huán)境變了。
保潔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瞞不過去。這片海域,不全是水,還有一些其他物質(zhì),具體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這些物質(zhì)在水里移動的速度非常快,我把你拖進水里之后,同時也進入了這種物質(zhì)當(dāng)中,盡管我們感覺不到,但實際上已經(jīng)(jīng)被帶離了最初的位置。聽說你們有一艘船失蹤了,很可能就是被這種物質(zhì)吞沒,然后帶到其他地方去了。”
“看你也不像那種死心眼的人,當(dāng)初你偷襲我干什么?你們其他的人呢?”古潼問道,感覺對方作為自己的對手,似乎并不夠格,這個保潔員完全沒有荒島上那個人的狡詐和殘忍。看來對方也許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難對付。
“我沒有想著偷襲你,我是在逃命!我只是恰巧遇到了你們,我本想一個人打你們四個沒有勝算,如果先弄死一個或者兩個,或許還能拼一把。”保潔說道,“我們的另外八個人都死了,等你下去就知道了,不過我勸你最好別冒險,下面的環(huán)(huán)境跟我們預(yù)判的完全不一樣,你應(yīng)對不了。”
“脫掉潛水服。”古潼說道。
保潔爬起來,脫掉潛水服交給了古潼,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置我?”
古潼把潛水服套在自己身上,從并排的兩只氧氣筒中間掏出一個隱秘的戰(zhàn)(zhàn)術(shù)背包,里面有備用的輸氧管,他很熟練地把壞掉的輸氧管拆下來換上新的,同時說道:“我不殺你,因為這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如果你能活著離開這里,就告訴你們的人,等我處理完了這里的事情,我會親自找你們算賬,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一個一個干掉你們,我說到做到。”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會屈服嗎?你真覺得我怕死嗎?”保潔看著古潼拆換裝備,在一旁忽然問道。
“落到我手里,難道你有不屈服的資本嗎?”古潼不屑地回道。
“你錯了,我其實跟他們不一樣,我也不想跟你們?yōu)閿場!北嵉饋?p> 古潼以為對方使詐,就說道:“在我沒后悔之前,趕緊走吧,這些套路在我身上不起作用。”
沒想到,保潔聽了就哭笑,說道:“我的爺爺,曾經(jīng)(jīng)在這片海域救過一個十分重要的中國人,看來今天我能活下來都是天意,但是你讓我?guī)У腦挘乙歡〞У劍湊覍@件事情沒有多少興趣……”保潔說完,便縱身跳進水里不見了蹤影。
“等一等!”古潼忽然想到了什么,想喊住對方,但是那個人卻已經(jīng)(jīng)不見了。
古潼算不上一個擁有菩薩心腸的人,他放走了這個偷襲自己的人,也不是因為大發(fā)(fā)慈悲,而是在某一個瞬間,他感覺對方偷襲自己的那套說辭完全是一個悖論。
這是整個對話過程中,他感覺對方說的唯一一個謊言。
保潔有潛水裝備,身手雖然頂多算是三流,但腦子卻十分靈活,如果他不想面對一打四的局面,完全可以從水里溜走而不是冒冒失失地發(fā)(fā)動偷襲,但對方卻以這樣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這讓古潼感覺到了一種異樣。
古潼的理解是,對方一定有著不得不那樣做的理由。
那這個理由會是什么呢?對方故意暴露自己,而且最后主動跟自己說了那些話,其主要的目的可能并不是真的要干掉自己,而更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他回想起整個過程,發(fā)(fā)現(xiàn)(xiàn)對方在最開始抓住自己的時候,是在拼命把自己往水底拉去。再結(jié)合自己浮出水面之后,已經(jīng)(jīng)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這件事情來看,最大可能性是,對方就是要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來。
古潼苦笑了一下,看了看氧氣表,剩余的氧氣足夠自己潛水兩個小時,心說還是小看了那個臭小子了,自己在剛才的那場博弈當(dāng)中,只是看似占得了先機,并沒有當(dāng)場識破對方給自己設(shè)的局。
自己面對的果然都是高手。這里前后無路,那個保潔,肯定還有其他的目的,他依然是一個自己無法預(yù)判的定時炸彈。
海面出奇地平靜,這讓他心里反而涌起了一些波瀾,他看得出,平靜的海面下,暗藏殺機。之后他一個翻滾,翻進了茫茫大海。

文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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