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山千里,翠林蔭蔽。有曲水悠悠,自下而流;有藤蘿青蔓,蒼碧蔥蔥。山獸奇鳥,佳木香花,凡此種種,數不勝數。如今正是人間四月,芳菲未盡,四處都是一派生機盎然。可誰又能想到這片凈土即將遭遇的毀滅。
當清晨的第一束光灑向氓山時,一道光障無聲地籠罩住整座氓山,將這座大山與整個人界隔離開來,開辟了一片世外之地。
氓山山鬼秀麗的眉眼間滿含憂郁:“這滿山生靈還請戰神娘娘務必保住。”
我拍了拍她的肩,側首看向紫微:“東華和婉妗可有什么交代的?”
紫微盤腿坐在一塊青石上,見我看他,吐掉銜在嘴里的草根:“用仙法把氓山與人界劃開,本來就是欺天騙世的事情。此次,東華那兩口子合二人之力才施下這仙障。仙障內人界的一切生物都會陷入沉睡。厲害雖厲害,但反噬也不是尋常仙家能承受的。東華說了,他們最多堅持兩個時辰,讓你們抓緊時間。”
“兩個時辰么?”我有些擔憂地看著長琴。他的側顏仿佛雕琢過的玉石,在蒙蒙天光中顯出一分神秘的美感。長琴略一挑眉,嘴角淺淺一勾:“夠了。”
神魔不能踏足人界,而天帝施用的疫術也不能流出氓山。我們必須在兩個時辰內拿下天帝。我抬頭看著天際那緩緩洇染了云彩的金黃,目光幽幽……
“來了!”紫微突然從青石上跳了起來,手心里,紙蝶上下翻飛。
這是東華與婉妗傳信來了,他們感受到仙障的異動。我心里沒來由起了些淡淡的焦慮,一只手在這時抓住了我的手。我轉頭看去,卻看見少年點染笑意的雙眸。他的聲音很輕,就像山間溪流,淌過心間:“我們走吧。”
點點紅光包圍了我們,周身景象迅速移動,耳畔是山風陣陣,眼前是云海茫茫,但或許身邊的人是他,我竟沒有半分恐懼。
踏上氓山,仙障里的景象,單這般看著,倒與沒施用仙法時無甚區別。我眨了眨眼睛,一道紅光從眼底掠過。很快,我看見,西北方向的山谷間黑煙裊裊而上,充斥著罪惡的氣息。百疫經的疫術紛繁多雜。當初大力疫鬼只學了半卷疫經,就讓三界死傷無數。有全身潰爛的,有滿臉膿血的,有半截身子發黑的,凡此種種,不忍入目。
我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向西北方向邁了一步。只這一步,便停了下來。我垂眸看向拉住我胳膊的那只手,漸漸的,嘴角染上點點笑意:“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長琴沉默了片刻,終是開了口,只是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小心。”
我感覺到他松了手,轉身面向西北方,嘆了口氣。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這次,不容失敗。手中乘風的法陣迅速旋轉,衣衫沾染了晨露,傳來淡淡涼意。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山谷中那個遍身黑氣環繞的男子,輕輕地笑了。只是這笑,多少帶了點嘆息。
再見故人,我心里卻沒有敵意和嘲諷,只有同情。這還真是莫名其妙。我同情他,同情他的貪婪。神界至尊,他已擁有無上權力,為何非要追求那三界霸主的位置。結果呢?他的野心害了多少愛他的人,無辜的人,最后也反噬其身。
“天帝,陛下。”我還是開了口,淺笑地看著他。
天帝看見我,面上一片驚愕:“你還活著?”似是想起什么,他眸色一沉:“你怎么來了?”
看著他迅變的臉色,我挑了挑嘴角,歪頭看他:“我來,自然是要取你性命的。”
話音剛落,不等他說話,玄光練出手,若驚鴻翩然,直取要害。天帝一個旋身,避開了這一擊,衣袖卻被生生割斷。玄光練一擊不中,驀然轉了方向,又是一次搶攻。天帝雙眸一冷,在玄光練上一個借力,直接躍上了山巔。我看著眼前滿臉戾氣的男子,咧嘴一笑,玄光練也在這時倒卷而來。天帝手中白光乍起。玄光練與那耀眼白光碰撞的瞬間,發出裂帛的聲音。一截白練飄飄然落在地上,而斷裂的玄光練尾端生生穿透了天帝的右掌。汩汩的鮮血殷紅了白練,就像彼岸花般妖異無端。
天帝眸色狠厲,左手拽住玄光練,只一用力,就將白練從傷口中抽了出來。我靜靜看著已然脫手的玄光練,微微一笑:“小心。”
天帝臉色一變,那落在地上的半截白練因靈力加持騰上半空,狠狠刺穿了天帝的左肩。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色一片慘白。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有些惋惜地說:“可惜了。竟沒擊中。”語調一轉,又笑了:“不過沒關系。上面,有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