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瀟看著院落中央女子身影，略帶歉意開口道：“奕璐，今年是師尊回來晚了。”
黑衣女子陳奕璐再度冷冷道：“當初說好每隔十年妖元節(jié)就請假回來看我一次，這次都隔了十二年了。”
“你不如就此轉身離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徐瀟聽完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口道：“這十年都在忙著處理妖界大事，倒是一直脫不開身。”
“那為何如今倒是有時間了？”陳奕璐絲毫不理會徐瀟借口，繼續(xù)追問。
徐瀟想了想，走到那石桌面前小凳準備坐下。見陳奕璐又重新拿起了那柄巨錘，只得悻悻站著不敢落座。
陳奕璐見了徐瀟這狼狽樣子，反而臉上冷色淡了幾分，繼續(xù)開口道：“師娘呢？為何今年不把師娘帶過來。”
徐瀟搖了搖頭道：“師傅此次是跑出來的，你師娘想必因此生氣了。”
“哦？跑出來，妖帝殿里不比我這暖和？”
陳奕璐言罷放下了手中錘子，石桌上劍胎也一并進入乾坤袋中。
沒有了那熾熱劍胎沖散院落內寒氣，此處溫度立馬下降了幾個檔次。
徐瀟看著黑衣女子輕聲開口：“師傅要走了，或許這一去將是許久不會回來。”
院落中女子聽到徐瀟這段話語卻是瞬時呆了，她靜靜的打量著徐瀟，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印刻下來。
白茫茫雪花紛紛落落飄然至她身上，點綴著女子黑瀑長發(fā)。
許久。
“快進來吧，院子里冷。”
只聽見一聲短短話語，陳奕璐已然轉身進屋。
臨進屋前，徐瀟看了看小院右邊客房。
門前無落雪。
那是弟子為師傅師娘準備的住處。
他嘆了口氣，隨著陳奕璐進了屋。
主屋里面依舊是空廖無物，唯有正中央的架子上擺了幾把古樸長劍。
她一直都是如此清心寡欲之人。
弟子陳奕璐為妖圣，喜愛煉器，卻是從不使用自己所鍛造長劍，而是交給徐瀟讓其尋找有緣人贈之。
此地處于大洲邊緣，又是尋常之輩眼中的瘋妖小鎮(zhèn)，有誰會想到有妖圣竟隱居至此呢。
徐瀟與她在屋內蒲團上對坐了一會。
他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那柄墨痕，我贈妖了。”
“哦。”陳奕璐不情不愿的應了一聲。
“送給何妖？”
“一小小青蝦，妖境修為，倒是初次便能引發(fā)墨痕共鳴。”
陳奕璐聽完此句面不改色說道：“無妨，待這幾日此柄長劍鑄成我便去尋來。”
徐瀟面色抽了抽道：“徒兒，這已經是你第七次奪回此劍了。”
“就當給妖界留下一些好苗子吧。如今師傅恐怕要離開這妖界蠻久。”
陳奕璐聽到徐瀟前半句冷哼一聲，到后半句卻是臉色柔和了下來。
她沒有開口問，徐瀟自然也不用說。
“待我看看，若是還過得去，我自然會送一柄更好的給他。”她妥協(xié)道。
徐瀟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陳奕璐手中一揮，面前出現(xiàn)兩杯熱氣騰騰的茶來，開口道：“喝吧，從靈茶妖尊那邊拿過來的。”
徐瀟見了茶杯中漂浮碧綠茶葉，好奇問道：“怎么拿來的？”
“他不給，先打了一頓。還是不給，再打了一頓，就給了。”陳奕璐淡然回了一句。
“咳咳，那可真是不錯。”徐瀟有點心虛的看了看眼前冰霜女子。
這孩子小的時候還挺纏人的，如今成了妖圣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撇了撇茶葉，開始安靜的享用起來。
半響無話。
當徐瀟再度抬起頭時，陳奕璐依舊是擺著一張冰霜臉龐看著他。
“今天來這邊...”徐瀟出口打破了沉默。
沒等下半句說完，陳奕璐便接道：“等明日妖元節(jié)過了再說吧。”
徐瀟生生止住嘴邊話語，倒是陷入回憶起來。
明日便是妖元節(jié)了嗎，倒是有好久沒在此處過節(jié)了。
妖界一年之中，唯有妖元節(jié)格外隆重，畢竟這是慶祝當年天帝再度現(xiàn)身世間所設。
世間妖怪，多半趁這一日張燈結彩聚會慶祝，也順便串門蹭飯飲酒。
徐瀟轉過頭去看著屋外紛落白雪，一時間有些思緒飄然。
他愣在原地半響，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黑發(fā)女子束起身后長發(fā)，端過來兩小盤糕點。
“咯，吃吧，這里也沒有啥招待的。”陳奕璐將手中精致小盤遞交給他。
徐瀟看了看盤中糕點，順手拿起一塊嘗了嘗，臉色突然變得奇怪起來。
“徒兒，這糕點里為何要加辣啊？”他眉毛皺了皺。
陳奕璐卻是順手奪回徐瀟手中糕點，開口道：“愛吃不吃，本來就是為師娘準備的，沒你的份。”
她在徐瀟身旁安然坐下，把小食盤輕輕放在自己膝上，看了看遠方飛雪。
“師傅，為何師娘又要遭劫啊。”黑發(fā)女子此刻口中沒了冷淡語氣，倒像個十幾歲的天真少女。
徐瀟望了望雪白天際，無奈開口道：“這方天地本就是個破碎的小世界，法則不全。你師娘又早早修行到了妖帝巔峰，那之上，便是劫境。”
“在這方天地里，不能吸收完整的天地法則，自然沒有度過劫難的希望。而你師娘又是重塑身軀，不能煉體，無法承受天地之外虛空亂流。”
陳奕璐輕輕的嘆了口氣。她天賦異稟，早早就在徐瀟指導下修煉到妖圣境界。
而師娘雖是已經達到此界巔峰，卻是被天地所限制出不了這方世界。
“不過，這次不必擔心了。”徐瀟淡然回道。
“師傅你？”她疑惑的問了一句。
“嗯，因果法則突破了。我把你師娘玄靈桶拿了，她這次的劫數(shù)自然會推遲許多，這一劫我替他受了。”
“是我將你師娘拉回來的，這一次也自然不會再放她走。”
陳奕璐冰霜臉色終于在聽到這一句話之后融化，她看著徐瀟柔和開口道：“那柄劍，也快鑄造好了，只差明日凝劍魄。”
徐瀟看著她，臉上露出欣慰神色。
“那柄你煉了五十年的劍？”
“嗯，到時候師傅你且取個名字。”
陳奕璐認真打量著徐瀟，輕輕開口說道。
黃衫男子點了點頭。
他沒再說話，而是起身走出了這間主屋，披著皚皚白雪回到客房住處。
屋內各類陳設都挺老舊，卻是一塵不染，像是有人時常打掃。那靠床小桌上靜靜擺著一灰黃色玉簡，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他看著桌子上那玉簡，輕輕搖了搖頭。
再扭轉視線，床鋪邊上有一小小地鋪。
徐瀟看了看已經鋪好的床，又看了看地鋪上單薄被褥。
“今年允兒沒回來，應該，睡床上不要緊吧。”
徐瀟有點嫌棄的看了那個自己打了幾百年的地鋪，睡到了暖和床鋪之上。
良久。
他熄滅了屋內照明珠，卻只余一聲長長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