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這一招總算有效,大概過了半炷香工夫,寶玉的哭聲終于停了下來。
“寶玉,寶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賈母顫巍巍地坐到床沿上,摸了一下寶玉的臉,又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的耳朵。
寶玉這才睜開眼睛,表情惶惑地望著眾人。而此時,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賈政、尤氏、李紈以及迎春姐妹等人早聞訊趕來,擠滿了屋子。
王夫人緊挨著賈母坐在床沿上,一把將寶玉摟進懷里,安慰道:“寶玉,別怕!我們都在這里--哎,這孩子是不是招了什么邪魔鬼魅了?阿彌陀佛……”猛回頭瞪著屋里的丫鬟,“你們這些小娼婦,平日里沒少囑咐你們,要好生看護,你們倒好,只顧自己滿園子浪!還死人一樣站著?還不去請太醫來?”
寶玉看著母親兇狠的表情,忽然感覺有點陌生,忙出聲阻止道:“沒事了,娘!就是做了個噩夢,夢見有個小鬼追我。那小鬼也太丑了,長得有點象環兄弟……”
鳳姐打趣說:“哎呦呦,前兩天我還說呢,平兒這蹄子老是作興著要學美容,原來咱們環哥兒確實應該整容了啊!”
一句話把屋里的人全逗笑了。接下來,襲人伺候著寶玉起床,等收拾停當,伸手往枕頭底下一摸,臉瞬間就黃了!
“寶玉的玉不見了!”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又把現場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屋里的一眾丫頭不等下命令,立馬翻箱倒柜搜尋起來了。這怎么了得?這玉可是寶玉的命根子??!寶玉又是什么?寶玉可是榮國府的命根子??!
賈寶玉心里清楚,那塊玉的重要性,對自己、對整個賈府的重要性,所以穿越回來,第一時間把“丟玉”這個事件提上了日程。誠然,在前生,自己的地位在賈府已經很高了,但是這一生,他覺得那些遠遠還不夠。要想把自己的命運、把所有自己深愛的人的命運反轉過來,他必須把自己的地位提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他要借“丟玉”這件事,把賈府搞個底朝天!
當下,鳳姐吩咐下人立刻把兩府所有進出的門都關了,安排了執事的管家、上夜的仆從組成數個搜查小隊在府內嚴加搜尋。而賈政捋著胡子,對鳳姐的安排卻不以為然。
“這么興師動眾,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不過一塊玉嘛,說不定哪天自己都跑出來了。大家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到日常工作上面……”
“啪!”
只聽清脆的一個聲響,屋里所有人都驚奇地尋找著這個聲音的來源。
賈政捋著胡子的手停在半空,對火辣辣地疼痛的左腮半天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誰打我了?我的天哪!我竟然被人打了耳光?是寶玉打的?他怎么敢?為什么他的手剛才動了一下,而且只有他站在我面前……好象身體比以前高了、壯了……這兔崽子,我得弄死他!”
賈政心里一邊嘀咕,一邊想著怎么處置這個敢打老子的不孝兒子,可是想了半天,卻不知道怎么行動。這響聲過后,沒有一點銜接???說是巴掌吧,沒有人看的真切。為什么會有人在這個時候扇另一個人的巴掌?完全沒有道理???所以在場所有人都默認了那個巴掌是自己的幻覺。在這種情況下,賈政就猶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發作。
“那塊玉是寶玉的命根子??!就按鳳哥的安排去做吧!唉,你這個當爹的,偏偏心那么大!”賈母這時發話了,言下之意明顯對賈政不滿。
“母親既然發話了,自然依著母親。不過寶玉一向有些嬌生慣養,還是應該嚴加管教才是……”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賈政覺得自己腮幫子都有點腫了。他心里窩了一肚子火,看向寶玉時,發現他正用兇狠的目光盯著自己。
賈政心里咯噔了一下,潛意識里忽然覺得自己的兒子完全變了個人,而且變得很可怕。特別是,自己明明被打了,還找不到發作的契機,他瞬間覺得有點崩潰了。
“父親大人,既然您覺得孩兒的玉無關緊要,覺得孩兒無關緊要,那我就自己去找!反正,孩兒在你們眼里,一向是個不知進取、只知道在女兒堆里鬼混的逆子,就算孩兒一時死掉了,也不值得你們心疼……”
“混賬!你這個逆……”
賈政羞怒交加,立時把胳膊舉了起來,手臂上的青筋暴漲。
“你想怎么樣?你是不是想殺了他?”
賈母怒視著賈政,聲音微微顫抖。
“母親,這個不肖的……”
賈政心里說:難道這兩個巴掌我就白挨了?
“你先出去!怎么,你想看著我們娘倆一塊死嗎?你口口聲聲嚴加管教,你是不把我的心情放在心上了!”
“母親,你這些話叫兒子愧不敢當!你叫兒子怎么下臺階呀?”
“祖母,你不要生氣,都是孫兒不孝!”
寶玉咳嗽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父親大人,孩兒當著大家的面發誓:我今年會參加科考,而且一定要拿個狀元回來,光宗耀祖!”
“哈哈哈,你是癡人說夢吧?你才上了幾天學堂?你的那點材料你以為我不知道呢……”
賈政覺得寶玉的話就是在胡謅八扯,心里覺得又惡心又好笑。但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害怕又挨耳光。
“你要是能考上狀元,我,我賈政倒過來喊你親爹!”
賈政差點笑岔氣,似乎被兩個耳光打蒙了,也就不管不顧了。
“你看看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丟人!”
王夫人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
“父親大人……”
寶玉又吐出一口鮮血,以博取更多的同情心和支持。不過這當口,他自己知道,對于自己的金剛不壞之身來說,吐幾口血都是毛毛雨的事情。
“父親大人,孩兒雖然不孝,還沒到喪失倫常之道的地步!如果考取功名,混得一官半職,孩兒只希望父親以后不要再對兒子那么苛責了!”
“好,你若真能那樣,為父此后再不管你的私事!不過,你先想想怎么能考取狀元吧!”
賈政說到這里,拂袖而去,臨走前還沒忘對著寶玉狠狠地白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