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女人走下樓道,在打開公寓前門的一瞬間,臭味席卷而來。
氣味非常復(fù)(fù)雜,很難說清楚到底有些什么氣味混雜在里面,但其中那股動(dòng)(dòng)物的屎尿味還是比較容易分辨的。
地面是略帶潮濕的黑泥鋪成,也許原本并不是黑泥,可各種各樣的臟東西,比如馬匹排泄物什么的和泥巴混合在一起,再加上糟糕的排水系統(tǒng)(tǒng),就變成了這帶著股臭味的黑泥,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還能看到兩個(gè)(gè)積蓄著污水的水洼。
這種充滿時(shí)(shí)代感的特殊氣味,讓尼諾意識(shí)(shí)到自己此刻身處的境地可能比預(yù)(yù)想得還要復(fù)(fù)雜。
公寓門口有幾名騎警在來回閑逛,而正對(duì)(duì)著門口的地方,則停著一輛門上標(biāo)(biāo)有警徽的馬車。
騎警們看到女人和尼諾從公寓里走出來,紛紛迎了過來,其中一個(gè)(gè)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男人笑著問候到。
“佛倫茨警探。”
女人……佛倫茨點(diǎn)(diǎn)頭示意之后徑直登上馬車,完全沒有想要和黝黑男人打好關(guān)(guān)系的意思。
而男人也不在意,轉(zhuǎn)(zhuǎn)而看向尼諾。
“您也是,早上好沃克先生,看您這樣子昨晚一定沒睡好吧。”
說著還朝尼諾擠了擠眼睛,那不言而喻的意味就挺通俗易懂的。
“我這是宿醉?!?p> 黝黑的男人依舊笑而不語,露出個(gè)(gè)‘我明白’的笑容。
這一系列的互動(dòng)(dòng)在初來乍到的新尼諾看來有些過于親昵,這讓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和這些警察之間的關(guān)(guān)系。
直到佛倫茨從馬車?yán)鍰匠鏨?,敲溜暶馬車門。
“現(xiàn)(xiàn)在不是閑聊的時(shí)(shí)候,我們?cè)摮靄l(fā)了?!?p> 于是乎黝黑的男人才打馬離開。
等到尼諾跟著爬上馬車,馬車便行駛了起來,至于是要去什么地方,沒人說,尼諾也就沒問。
這時(shí)(shí)候,佛倫茨才像是終于得了空閑一樣問到。
“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考慮什么?尼諾完全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當(dāng)(dāng)然也就沒法回答,他從手中的紙袋里掏出已經(jīng)(jīng)冷透了的三明治,像是沒聽到佛倫茨的話那樣自顧自地吃起了早餐。
正如尼諾想的那樣,眼見沒得到回復(fù)(fù),佛倫茨皺起了眉。
“雖然在警局里工作不如大學(xué)(xué)里體面,但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缺點(diǎn)(diǎn),而且你要明白,犯罪心理學(xué)(xué)的講師職位并不是那么容易爭(zhēng)取的。”
沒有草率地接過話頭,尼諾還在裝裝傻,佛倫茨便繼續(xù)(xù)往下勸說。
“即使你能夠成功也不會(huì)(huì)是在現(xiàn)(xiàn)在,沒有哪所大學(xué)(xué)會(huì)(huì)聘請(qǐng)(qǐng)一個(gè)(gè)剛畢業(yè)(yè)不到一年的講師,但我們不一樣,我們能為你準(zhǔn)(zhǔn)備好一切,高昂的薪水,良好的工作環(huán)(huán)境,這是你現(xiàn)(xiàn)階段無論在什么地方都無法獲得的。”
這幾句話里透露的信息挺多。
首先,尼諾-沃克在某所大學(xué)(xué)任職,并且正在爭(zhēng)取犯罪心理學(xué)(xué)講師的職位,只不過大概并不順利,所以才會(huì)(huì)遇到警局的獵頭。
無論是從被獵頭還是能夠爭(zhēng)取講師職位的方面來說,原本的尼諾-沃克一定是名優(yōu)(yōu)秀的心理學(xué)(xué)家,只不過這些都無濟(jì)(jì)于事,因?yàn)楝F(xiàn)(xiàn)在的尼諾對(duì)(duì)此一竅不通。
原本只是打算從佛倫茨那里打聽點(diǎn)(diǎn)情報(bào)(bào)的尼諾不得不認(rèn)(rèn)真思考起來。
先拋開自己到底是怎么來到這副身體里,以及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意識(shí)(shí)在哪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回來之類無從得知的問題,生活……或者說工作是個(gè)(gè)大問題。
尼諾只要還要在這里在這具身體里生活,就不得不面對(duì)(duì)這個(gè)(gè)問題。
就算性格和習(xí)(xí)慣的變化可以想辦法搪塞過去,失去的專業(yè)(yè)知識(shí)(shí)是怎么都沒法糊弄的,大概去工作的第一天就會(huì)(huì)暴露吧,除非這個(gè)(gè)能夠競(jìng)爭(zhēng)講師職位的高材生是在大學(xué)(xué)里打掃衛(wèi)(wèi)生。
相較之下,也許警局是個(gè)(gè)不錯(cuò)(cuò)的去處,就算同樣會(huì)(huì)暴露,相較于隨時(shí)(shí)需要專業(yè)(yè)知識(shí)(shí)的大學(xué)(xué),在警局也能想辦法擠出點(diǎn)(diǎn)緩沖期來,到時(shí)(shí)候不管是要找其他工作又或者其他什么,都能方便處理。
還有一點(diǎn)(diǎn)就是,從感性上來說,比起警察尼諾更不愿意接近那些心理學(xué)(xué)家。
心里已經(jīng)(jīng)有了決斷,但尼諾并沒有當(dāng)(dāng)場(chǎng)答應(yīng)(yīng)下來,而是回答。
“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p> 早就料到尼諾會(huì)(huì)這么回答的佛倫茨也沒有再繼續(xù)(xù)說什么,看這樣子同樣的對(duì)(duì)話在兩人之間恐怕已經(jīng)(jīng)發(fā)(fā)生了不止一兩次。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什么,佛倫茨本就不是什么話多的人,而尼諾則還在受宿醉的困擾。
馬車行駛了有三十分鐘,中途開始景色就從城市變?yōu)榱私紀(jì)?,咒^揭暰€中再次出現(xiàn)(xiàn)房屋,馬車的速度才逐漸慢了下來。
馬車的乘坐感受絕對(duì)(duì)算不上好,那顛簸和搖晃簡(jiǎn)直是種折磨,期間他甚至好幾次以為剛吃下去的三明治會(huì)(huì)從胃里溜達(dá)(dá)出來。
就在尼諾終于因?yàn)櫓車奈兜啦荒敲磦碩眠^上一些的時(shí)(shí)候,馬車急停了下來,尼諾能聽到馬車夫罵罵咧咧跳下車的聲音,因此能夠判斷是有誰強(qiáng)(qiáng)硬地逼停了馬車,緊接著他就看到一張滿是風(fēng)(fēng)吹日曬痕跡,還長(zhǎng)著不少麻子的臉杵到了窗邊。
這張說丑陋也談不上但也不會(huì)(huì)給人任何好感的臉先是輕蔑地看了尼諾一眼,然后轉(zhuǎn)(zhuǎn)向了佛倫茨。
“你們來晚了,警探。還有,”
這人一邊說一邊擅自拉開了車廂門,裝模作樣地行了個(gè)(gè)禮。
“請(qǐng)(qǐng)吧女士,我們今天還有得忙?!?p> 佛倫茨倒也不在意,隨意地跳下車還回過身打算扶尼諾一把。
這女人的男友力真尼瑪高。
尼諾當(dāng)(dāng)然不會(huì)(huì)去握佛倫茨的手,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于是乎他學(xué)(xué)著佛倫茨跳到下了馬車。
也許是宿醉影響了肢體的協(xié)(xié)調(diào)(diào)性,又或者是長(zhǎng)時(shí)(shí)間的舟車勞頓讓尼諾的身體不太好使,他在跳下馬車的時(shí)(shí)候成功地崴到了腳,那咔嘰一聲實(shí)(shí)在太明顯,以至于想要裝作什么都沒發(fā)(fā)生都做不到。
“你沒事吧?”
佛倫茨問。
“當(dāng)(dāng)然。”
尼諾回答,不過很顯然糊弄不過去,佛倫茨臉上能看出明顯的擔(dān)(dān)心,而丑男人則是嘲笑過后意味深長(zhǎng)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