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青子矜
又一個(gè)(gè)村落。村落的房子同邢家村的沒(méi)什么兩樣。
又一條小河。河上的白鵝同邢家村的沒(méi)什么不同。
又一堆垂柳。垂柳下的青年同邢家村的一樣健碩。
勞作了一天的任松終于盼到了傍晚,夏日鄉(xiāng)(xiāng)村的傍晚。他盼望傍晚,不是因?yàn)閰捑雱謐?,而是因?yàn)橛幸環(huán)萜詿?。這份期待不是田里蟋蟀的叫聲,不是紅燦燦的落日余暉,不是母親燒的噴香的飯菜,而是柳樹(shù)下與情人的約會(huì)(huì)。望著情人那俊俏的臉龐,握著她軟綿綿的雙手,任松一天的勞累頓時(shí)(shí)就消失得無(wú)影無(wú)蹤了。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喚黎明……”聽(tīng)著熟悉的歌聲,不用看,任松就知道,阿柔來(lái)了。
阿柔今天穿著一條嶄新的牛仔褲,上身的緊身白衫甫及腰部,透著玲瓏的曲線。最顯眼的是她那頭烏黑的秀發(fā)(fā),今日似乎格外平整。
“松”,她總是這樣稱呼他,“看我今天有什么變化?”
“你的頭發(fā)(fā)今天好像顯得比往常平了?!?p> “這叫‘離子燙’。我在城里弄了將近兩個(gè)(gè)小時(shí)(shí)呢?!卑⑷嵊行╈乓頻卣f(shuō)。
任松將阿柔攬進(jìn)(jìn)懷中,右手輕輕撫摸著她平整的長(zhǎng)發(fā)(fā),一縷清香飄進(jìn)(jìn)任松的鼻孔,他不由得心中一蕩。
“帶我離開(kāi)這里吧。依你家的條件,我爸是不會(huì)(huì)同意我們的婚事的。”
“我們走了,我媽怎么辦呢?她就我這么一個(gè)(gè)兒子,再說(shuō)媽媽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見(jiàn),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我能撇下她自己走?還有,我們能去哪里呢?我們又沒(méi)文化,到外面也是出苦力。”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說(shuō)來(lái)說(shuō)去,還不是因?yàn)槲也荒萇?。你說(shuō)了那么多,只不過(guò)是在為自己找借口罷了。我若沒(méi)有這個(gè)(gè)毛病,你早帶我走了?!?p> “阿柔,我愛(ài)你是真的。咱倆相處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
這天兩人吵了很久,最終不歡而散。
任松比阿柔大三個(gè)(gè)月。兩個(gè)(gè)人小時(shí)(shí)一起玩過(guò)家家,小學(xué)(xué)在一個(gè)(gè)班,初中在一個(gè)(gè)班,初中快畢業(yè)(yè)時(shí)(shí)又一起輟學(xué)(xué)。真可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到了情竇初開(kāi)的年齡,二人逐漸地確立了戀愛(ài)關(guān)(guān)系。
從小一起長(zhǎng)大的男女,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像親兄妹一樣,特別親,可就是不往那方面想。大概是彼此太熟悉,情竇初開(kāi)時(shí)(shí)看對(duì)(duì)方?jīng)]有新鮮感,反而是對(duì)(duì)外面的異性有興趣。第二種就像任松和阿柔,從小就親,在逐漸長(zhǎng)大的過(guò)程中,看哪個(gè)(gè)異性孩子都不如同自己一直玩大的這一個(gè)(gè),于是,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對(duì)(duì)方作情侶。
就在去年,任松無(wú)意中得知阿柔有那個(gè)(gè)毛病。老實(shí)(shí)說(shuō),任松本人倒并不是十分在意這件事。他從雜志上了解到,人家大城市有些家庭就只有夫妻二人,叫什么“丁克”。農(nóng)(nóng)村雖然很少有人趕這種“時(shí)(shí)髦”,不過(guò)如果兩個(gè)(gè)人感情特別好,想辦法收養(yǎng)(yǎng)個(gè)(gè)孩子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但是任松擔(dān)(dān)心自己的老娘恐怕不這樣想。任松在家是一脈單傳。父親去世后,家里的日子過(guò)得一年不如一年。三年前,母親得了白內(nèi)(nèi)障,因?yàn)闆](méi)有得到及時(shí)(shí)有效的治療,左眼最終失去了光明。任松知道母親盼他快點(diǎn)(diǎn)成家生子,好延續(xù)(xù)任家的香火。如果自己娶了阿柔,老娘恐怕會(huì)(huì)死不瞑目的。再有,阿柔言語(yǔ)間向他透露過(guò),她的父親不看好任松家的條件,雖然沒(méi)有明確反對(duì)(duì)女兒同任松往來(lái),但是阿柔感受得到,因?yàn)樗綍r(shí)(shí)在家只要一提到任松,父親就會(huì)(huì)離開(kāi)屋子。阿柔曾多次勸任松帶自己離鄉(xiāng)(xiāng)出走,因?yàn)橥宓哪貽p女孩有不少在外面打工的。阿柔也想到外面自己掙點(diǎn)(diǎn)錢。可任松卻舍不得年邁的母親。他就這樣在親情與愛(ài)情中煎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