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梅丞相素來曉得段問蟬頗有武功,加上剛才段家土狗的飛劍插眼實屬震撼,又沒頭腦的聽見“彈子弓”三字,還以為老段要以暗器打他。
過了好一會,發(fā)(fā)現(xiàn)(xiàn)沒異動,梅信塵才狼狽的爬了出來,吼到:“你個老頑童,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還和當(dāng)(dāng)年一樣,喜歡搞惡作??!”
看到宰相不雅觀的樣子,這下又苦了一邊的歸憲仁,只好繼續(xù)(xù)秀他的磕頭表演:“相爺啊相爺,我眼睛進(jìn)沙子啦,啥也看不見!剛才震聾的耳朵也還沒好!”
老歸心里則不停的咒罵這該死的段瘸子,害他一天之內(nèi)(nèi)把十年要磕的頭都磕完了。
梅信塵不敢再招惹老段這方外之人,轉(zhuǎn)(zhuǎn)而騎上獅子,在山字營護(hù)衛(wèi)(wèi)下來到橫山近前,說到:“橫山!老夫的教訓(xùn)(xùn)就是,不該讓狗腿子讀太多書!今后你好之為之吧!”
山字營的戰(zhàn)(zhàn)友們看著橫山兄弟,目光中也多是不舍之情。
橫山忍住劇痛,使盡力氣答道:“有負(fù)主人,萬死難謝其罪……”
宰相大人聽了著急:“千萬別!沒聽見段大傻說的嗎?你好賴都要給本相活下去,記住了!”
梅信塵雖然恨橫山不爭氣,但也確實不想見它死。無論在天邊還是近前,只要還活在這世上,就還能留有個念想。所幸,老段剛才適時提出了他的條件,讓梅大人找到了臺階。必須讓橫山活下去,也是梅、段這兩個最熟悉的陌路人,一輩子難得的一次共識……
時間轉(zhuǎn)(zhuǎn)眼來到半個月后,傷好了一些的橫山,在馬街上與段家的眾位朋友拜別:“初見時,我編造的故事就是流浪至此,不想風(fēng)(fēng)雨幾度后一語成讖,真的要流浪而別。就算是業(yè)(yè)報吧…..”
當(dāng)(dāng)是時,秋風(fēng)(fēng)蕭瑟,落葉飄零,眾皆抹淚。大家是真的舍不得橫山離開……
這半個月來,不斷來看望它的,反復(fù)(fù)勸它留下的,不知凡幾。這其中,尤以五福這個異國的來客,最為誠摯積極??牲S金獵犬每次都是低頭報以沉默。
段問蟬每天都來給橫山換藥、陪著聊天,但除了說橫山的房間將為它一直留著,其他沒有一句挽留的話。
這一人一狗皆是君子,又是摯友,自然心意相通。段問蟬對明知無果的事不會惺惺作態(tài)(tài),橫山也不會怪段老先生為何絲毫不加以慰留。
畢竟,黃金獵犬背負(fù)了無法釋懷的自責(zé)(zé)。因為自己對主人梅信塵的誠實,使段老先生的寶書徹底暴露;又因為要救自己,使段老先生失去了寶書。以橫山金子般的心,以其心中金子般的道德律條,懷揣如此負(fù)疚,是無論如何不會留下來了。
小胖當(dāng)(dāng)然也深深明白橫山大哥的心意。正因為太明白、太透徹了,也傷心最深。又因為傷的最深,故而不愿、不忍面對,連大哥的臥榻也沒去看過兩次。
土狗整日落寞無言、茶飯不思,整日惴惴不安、提心吊膽,整日都在痛苦等待,等待不可避免的離別到來。
此刻離別將至,小胖的煎熬終于快要結(jié)(jié)束了,它拄著拐杖獨自站立在一旁,眼前模模糊糊,心中空空蕩蕩,失魂落魄茫茫然……
黃金獵犬再次與眾位送行者道別,再次跪拜了段問蟬,也再次深情看了小胖一眼。之后,這位馬街的外客蹣跚上路,一抹亮麗的金色從此去往天邊……
身后,一只棕色土狗一瘸一拐,高喊出它半個月來僅有的話語:“大哥!無法相濡以沫,那他日有緣,再相聚于江湖!”
悠悠的犬吠在長街上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