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前夕，烏云密布的天邊，總給人有種郁郁寡歡的感覺。第二高中作為D市內的重點高中，此刻校園內正形成激烈斗爭型的學習氛圍，學生們巴不得每天的時間里擁有四十八個小時。

　　正值星期五傍晚黃昏時分。放學鈴早半小時前響過，只是有幾位同學仍不愿離開，她就是其中不多之一。

　　“我走啦，”學委整理好桌面，背起粉色可愛書包，“誰走最后誰要記得鎖門。如果門沒鎖丟了東西，走最后那位同學要負責任哦。”她掩嘴笑了笑，率先走出班門口。

　　她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哥哥也下班了，回去正好趕上媽媽做好晚飯。

　　“黃小惠，你要走了嗎？”有個男生見她開始收拾課本和文具，立刻開口問道。他不是學習那塊料，留下來只為了跟自己喜歡的女生多待會兒，或許能得到對方的青睞。

　　前者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門，他連忙跟上，身后傳來其余同學的嘲笑聲。

　　笑吧，我無所謂，只要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我也甘愿成為大家流言蜚語中的異類。那男生聊以慰藉地想道，他尾隨著她走出校門，兩人的家在完全相反的方向，所以只能在此分道揚鑣。

　　“我先走啦，小惠。”他朝她的背影揮了揮手，“你也要注意安全。”他自顧自地說道。

　　她曾拒絕過他兩次，只是這個厚臉皮的家伙依舊保留那份起初的熱情，對她窮追不舍。她連忙搖搖頭，拋開這種凌亂的思緒，我絕不能早戀，更何況這家伙根本不適合。我曾向哥哥許下承諾，要好好念書，將來考所好大學。她篤定地點點頭。

　　“喲，這不是咋班里的尖子生么？”忽然小巷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兩個戴著大耳環，艷抹濃妝的小太妹在那邊抽煙邊說道。

　　“你裝什么清高，還他媽不理人，切。”王璐把煙頭彈飛過來，然后揪這她頭發，把她強行拖進巷子里。

　　她向過往的學生拋了個求救的目光，那小男生立刻撇過頭假裝看不到，迅速走開。

　　“學校里大家喊我做雞姐，你知道為什么嗎？”另外那小太妹梁依婷拍拍她的臉，“因為老子像女版的山雞哥，你懂我的意思么？以后你要幫我做作業，幫我買早餐。平時測驗你要給老子傳紙條，玩手機時你要給我放風。”

　　她扭頭躲避對方的眼神，心里害怕得不敢作聲。她此刻只想回家，快點鉆進哥哥的懷里。

　　“哭什么哭？哭能幫你解決問題嗎？”王璐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摔倒在地上。

　　“剛才我提出的條件全答應么？”梁依婷俯身問，“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不搞你了，讓你好好學習。如果你不愿意接受那也行，嘿嘿嘿。”她笑了笑，從褲兜里拿出把銀色的彈簧刀，“我劃花你的小臉蛋，看以后還有誰追你。”

　　“乖乖接受吧，不然之后沒好日子過，”王璐站在旁邊幫腔說道，“要是早點接受，雞姐還會罩著你，以后在學校沒人能欺負你。”她露出被香煙熏黃的牙。

　　少頃，一個紅點劃出完美的拋物線砸中梁依婷的臉，她被煙頭燙了下，立刻嚇得大喊。

　　“誰？誰敢燙老子！”梁依婷轉過頭大喊，迎來的卻是響亮的兩巴掌。

　　“在文浩的地盤鬧事，你是嫌命長。”周斌‘呸’地噴了她滿臉吐沫。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大名鼎鼎的山雞姐！”王璐按了下解鎖鍵，刀刃立刻從手柄‘噔’彈出來。

　　“你要笑死我？”周斌轉身猛踢，王璐刀還沒舉起來就被踹飛出去，刀也掉落在地上。

　　“長得這么丑，在臉上劃兩刀也無所謂吧。”楊文浩撿起彈簧刀抵在王璐的臉蛋，只要再稍微的加點力量，刀刃就會割穿皮膚。

　　“別別別，大哥求你別劃，我知道錯了。”王璐捂著肚子哭著說。以她的膽子也只能耍耍狠，嚇唬嚇唬人，但沒想到對方上來就動真格，而且下手毫不留情。她真的怕了，清楚自己惹了社會上不能惹的人。

　　梁依婷也忙不迭的跟她著點頭，表示不敢再犯，之前的傲氣到此刻早已煙消云散。

　　“你倆要是再敢欺負她，后果自負，滾吧。”楊文浩把彈簧刀扔地上，揮揮手。兩人如獲赦令，立刻慌忙而逃。

　　“我約了瑩瑩，有事先走。”周斌傻笑了下，不等楊文浩批準就開溜。

　　“妹子，你沒事吧。”楊文浩想要扶她，結果她害怕地往后退。

　　她連續踩到低凹的泥坑，身體控制不住地墜倒，這次楊文浩扶住了她。

　　“不用你扶我。”她臉色蒼白的掙脫楊文浩的懷抱，然后快步逃離。

　　“你給我站住！”楊文浩喊了聲，她立刻僵在原地，“你不說聲謝謝？”

　　她咽了咽吐沫，僵硬地說了聲：“謝謝你。”

　　“嗤，”楊文浩笑了，哪來這么單純的女孩子，“以后有人斗膽敢欺負你，直接報我楊文浩的名字，我罩著你了。”

　　黃志強被逮捕的當天，D市第二高中有個女生翻越過重重障礙，她拿著手機來到學校的外邊。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后再撥……

　　“你快點聽電話呀！”楊子瑩生氣地跺了跺腳，同時又很擔心那家伙的安危，因為那個‘負心漢’已經失去音訊兩天多了。他是不是有了新歡，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是不是又在網吧通宵，沒空理會我？各種猜疑涌上她心頭，所以她決定逃課，翻墻去找他。

　　楊子瑩站在街邊的奶茶店前，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家伙住哪兒啊！她彎腰揉了揉紅腫的膝蓋，這是爬墻的時候弄到的，為那家伙這樣做，真不值！她哼地跺了跺腳，然后再次拿出手機。

　　“喂。”這次‘嘟’了兩聲，對方就接聽了，不過傳來的卻是陌生的聲音。

　　“你好，我找周斌。”楊子瑩說道。

　　“你好，這里是公安局刑警隊民警劉成武。請問你是周斌的親戚朋友嗎？”

　　“哈？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楊子瑩驚慌地問。

　　“他犯沒犯事，我暫且還不能下定論。不過他現在在市人民醫院的ICU病房里躺著，你最好過來看看他。”劉成武不知對方是小女孩，所以嚴肅的說道。

　　“這……”楊子瑩霎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徹底給這個壞消息沖昏了大腦，此刻腦殼正嗡嗡作響。所以她很沒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傍晚，楊子瑩終于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她都要去趟市人民醫院探望男朋友。

　　她乘坐160號公交車抵達醫院，在護士的引領下來到住院部三樓，盡頭的病房前站了兩位民警。

　　“周斌下午醒過來了，從ICU轉到普通病房，”女護士沒忍住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給捅了那么多刀，血快流干的情況下竟然能救回來，這簡直就是醫學界的奇跡。”她有點自豪地說道。

　　病房內，方杰對周斌的審訊并沒想象中順利。這家伙雖然去了趟死門關，但顯然沒得到應有教訓，依舊在警方面前耍弄小混混那套把戲。

　　“你別以為緘口不言就沒事，人在做天在看！”方杰怒氣沖沖地走出病房。

　　“杰哥，周斌的女朋友來探望他。”民警指了指走廊上那個小女生說道。

　　方杰看了看楊子瑩，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第二高中藍白相間的校服。

　　“給她進去吧。”方杰輕輕地嘆氣，也不好說什么。

　　民警幫楊子瑩推開門，她滿臉擔憂地走進去，內心深處還有一絲懼怕，畢竟自己只是個高中生。

　　“你怎么來啦？”周斌有點驚訝地問道。

　　“哼，你還好意思說。給你打多少通電話了，你只顧著自己到網吧通宵，和那幫狐朋狗友打麻將，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楊子瑩舉起手打了幾下他的手臂。

　　“哎喲哎喲。”周斌立刻裝疼喊起來。

　　“噢，對不起呀，弄疼你了？”楊子瑩嚇得立馬住手去查看他的傷勢。

　　“嘿嘿，逗你玩呢。”周斌笑了笑。他能這番表現，這完全要歸功于嗎啡的強烈鎮痛效果。

　　“那你活該被人捅，哼。”楊子瑩雙手環抱于胸，面露不悅的說道。

　　“別這樣嘛，難得見一次面。”周斌求饒。

　　“說吧，你犯了什么事？這么多警察守著你。”楊子瑩噘著嘴地問道。

　　“我……”周斌陷入了沉默，“這個你不要理了，我自己能解決。”

　　“你解決不了。”突然后邊傳來方杰的聲音，他不知何時進入了病房。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是警方向來的辦事規矩。如果你繼續抵抗，我們會以謀殺、故意傷人、藏尸、勒索、組織賣淫等罪名起訴你。”方杰說道。

　　“這……”楊子瑩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男朋友會干出這么多壞事。

　　“如果他坦白呢？”楊子瑩緩了緩問道。

　　“警方會根據情節輕重來判斷，”方杰為了給他支定心針繼續說，“我能保證法庭會盡量輕判。”

　　周斌先是看愁眉苦臉的楊子瑩，又看向方杰，從對方的臉上得到肯定后，他說：“好，那我坦白。”反正楊文浩、肥健等人已死，自己守那所謂的道義也沒有用。

　　“這是個明智的選擇，”方杰頓時松了口氣，“回到我倆起初的那個問題，梁翠蓮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周斌陷入了回憶當中，“那是個意外，楊文浩一時沖動造成的意外……

　　“那河邊投尸的注意是誰出的？”

　　“吳彪原本建議找個偏遠野山操個坑埋掉。可是范文健認為不熟悉地形，而且走太遠有很多說不定的因素，于是他提出去安江河河邊投尸，反正上游地處偏僻，再加上臨冬不會有人去游泳。所以是范文健出的主意，其余人幫忙實施這件事……”

　　“我能相信你的話嗎？”

　　“我有證據。”

　　南方的冬天不會下雪，八度的低溫對于南方人而言，已經是很冷了。

　　此時此刻正值除夕，家家戶戶門前掛起新對聯，有個別氣派的更是兩旁添上‘福’字的紅燈籠。入夜后，一家老小守在電視機前，坐等春晚表演開始。

　　“茜茜，新年快樂。”劉成武從懷里拿出封大紅包，遞到女兒的手里。

　　“來，媽媽也給你個大利是。”楊桂芳笑了笑，也把大紅包塞到女兒手里。同時還有兩顆紅色包裝的利是糖，“快高長大，過完年順順利利的，考所好大學！”

　　“謝謝爸媽。”茜茜笑得合不攏嘴，為了回饋父母，當即給兩人一人一個吻。

　　少頃，劉成武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對方是陌生人來電，他按下接聽鍵。

　　“請問你是林煌的家人？”陌生男子直截了當地問。

　　“我是。”劉成武立刻警惕了起來，林煌失蹤已經將近半年時間，一直杳無音訊。這突然來了消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表現出驚喜還是驚嚇才好。

　　“我有他的消息。”對方說話的聲音像是被捂住了話筒。

　　“他在哪？”劉成武問。

　　“你愿意花多少錢來買這條消息？”

　　“你要多少？”劉成武有點疑惑地問道，忽然心中不由浮現出各種的畫面。

　　“五千元，怎么樣？”他話語間，有點商量的意思。

　　“如果這條信息是真的，我愿意花這五千塊。”劉成武坦率地說。

　　“那你準備好錢，到花園廣場等我通知。”對方講完便掛斷電話，不容質疑。

　　劉成武出門前發了條短信。屋內屋外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不同氣氛，屋內有家人，有氣氛很暖和；屋外寒風刺骨，街上也冷冷清清。

　　他抻抻外套鉆進吉普車，花園廣場離這約八公里。由于除夕夜，大家喜歡窩在家里看春晚，道路上暢通無阻，僅花了半小時便抵達目的地。只是那電話遲遲未打來，他試圖反打過去，結果對方是關機的。

　　將近半小時的等待，手機終于響起來，是那家伙！

　　“喂，你到花園廣場了嘛？”

　　“你在哪？”

　　“你把錢放進廣場中央的垃圾箱里，然后直接過來水晶宮找我。”

　　“這么大筆錢不怕被人拿走？”劉成武疑惑地問。

　　“放心吧，你只管把錢放進去便是了。”對方有點不耐煩地說道。

　　“這種交錢方式非常奇怪，如果你不透露點信息，我很難相信你所說的話。”

　　“真墨跡，”對方低聲的嘟囔了句，不過還是完整的傳到劉成武的耳朵里，“如果你想拒絕那就算了，拜拜。祝你新年快樂。”他沒好氣的說道。

　　“別別別，我要消息，我這就把錢放進去。”劉成武見對方要掛電話，也著急了起來。

　　“這才像話嘛，你乖乖地聽我的，我也會保證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對方的語氣頓時硬氣了許多。

　　劉成武坐在車里等待，對方也豎起了耳朵仔細聆聽。

　　“你辦事麻溜點，我可聽著呢。”他依舊是那番很不耐煩的心態。

　　“錢掉縫里了，我要把它撈出來，你耐心點兒。”劉成武把手機放到副駕駛上，然后開始擺弄座位下的塑料袋。

　　“快點呀，怎么看你也不像著急，是不是不想知道林煌的消息？”過了兩分鐘，他有點不安地催促。

　　“喔呼，”劉成武松口氣，“可把它撈出來了，我這就把錢放進垃圾桶里。”他推開車門走出去。

　　“干，就你事多……哎呀呀！你倆要這是干嘛”他的話語突然變得越來越清晰，捂住話筒的手松開了。須臾，他繼續說道：“你倆再不撒手我報警啦！”

　　“我們是警察，”他身后的人說道，然后立馬奪過他手里的手機，對話筒里的人說，“師傅，花園廣場西邊，安居苑的四樓緩臺。”

　　當劉成武趕到時，那名陌生男子被方杰和值班警員制服按在地面上，震驚地說不出話。

　　從他初次打電話來，劉成武就覺得事有蹊蹺，多年的刑警生涯告訴他，這個家伙不懷好意。于是他出門前給方杰發了條短息，大概的敘述了這件事的經過。后者會意，立刻到花園廣場附近待命，并讓局里的同事定位手機，劉成武此間需要做的只是盡量延長通話時間。

　　事實證明，劉成武的計劃成功了。方杰收到局里反饋過來的信息，立刻趕來花園廣場西邊的安居苑。進樓前，細心的方杰便已經鎖定了目標，他相隔很遠地看到四樓的緩臺上站了個人。此刻緩臺上黑燈瞎火的，那家伙站在圍欄后，單手拿著望遠鏡，從角度上來看應該是盯著廣場中央。

　　接下來的事不用多說，方杰和搭檔趁機摸上四樓，成功制服那家伙。

　　“你知道林煌的消息？”劉成武問。

　　“趕緊說，”方杰加重了語氣，“你報假案，對警方人員敲詐勒索，罪名可不小。”

　　“我……”那家伙直接被方杰嚇懵，身體顫抖不止，堅持不到兩份鐘，便把事情的經過全抖了出來。

　　原來他是個無業游民，正愁著沒錢回家過年，這時看到林煌的尋人啟事，才想這個餿主意。

　　“看來你要跟我回去局里過跨年夜了。”方杰的搭檔從褲腰拿出手銬，‘咔嚓’地把他銬住。

　　三月初，陰雨綿綿，仿佛整個春季里只有黑夜。梁金杰又回到那個曾經溫馨又熟悉的宿舍，只是那位可愛的摯友依舊處于失蹤的狀態。所有人用遍了所有辦法，但就是無法查尋他的下落，比起失蹤這更像人間蒸發。

　　他放下行囊，其他舍友估計沒那么早回學校。于是他撐起雨傘，直接往校內的圖書館走。

　　以前，梁金杰都是喜歡借書帶回宿舍看。后來，林煌失蹤后，這里成了他和李瀟瀟開會的地方，兩人在角落里商討、交換情報、分配任務。再后來，來這里變成兩人的習慣，兩個人在此看書、復習，彼此做個伴兒。所以梁金杰平時沒什么事就會往這里跑。

　　因為離正式開學還有兩天，所有圖書館空蕩蕩，管理員也閑得在登記臺前織毛衫。

　　梁金杰點了點頭，算是跟管理員打過招呼。然后他自顧自地拿了本書，跑到角落里看。

　　不知過了多久，桌面突然暗了下來，有道瘦小的身影擋住了光線。他警覺地抬起頭，李瀟瀟抱著兩本書，用同樣驚訝的目光看向他。

　　“你怎么也來啦？”兩人同時問。

　　“嘿，”一個穿著酷似警服的老頭走過來，“嘿，我說你們倆呢，這里不能貼廣告。”

　　“大爺，通融下唄，這不是廣告，”那婦女滿臉悲慘，“這小區離學校最近，住戶也多。我兒子失蹤了，我想把尋人啟事貼這，說不定有人當時見過他。”

　　“不行不行，”保安老頭擺了擺手拒絕，“這不能貼，物業管理會扣我工資的，你到那邊公共廁所貼去吧。”他指了指馬路對面那堵貼滿牛皮癬的墻。

　　“算了，老婆子，”林國民拉了拉她，“別再找了，咋回老家好好過日子。”

　　“你是林煌的爹！你個混蛋！”劉芳蘭淚流滿面地扇了他一巴掌，“你說不找就不找，我兒子在外邊受苦呢，你個老混蛋，我打死你！”她邊哭邊打，直到力氣消耗殆盡，趴在林國民的懷里大聲痛哭。

　　“回去吧，”林國民痛苦地錘了錘胸口，“沒錢交租，包租公明天要攆我們走。讓大舅子去查吧，他肯定能找到林煌的下落。”

　　劉芳蘭哭累了，無奈地點點頭，這種情況下她也只能贊同他的做法。

　　（警探筆記前傳完結，正傳馬上來襲，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