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宸的話，如千鈞般，砸在刑堂內(nèi)眾人的心上。
乞丐孟軻如釋重負(fù)的跪坐在地上，低聲笑著，“呵呵呵呵……”
待他笑夠了，孟軻忽然抬起頭來，直直的望向蕭如宸道，
“少卿大人如何知道是草民殺死的那幾人呢？”
“因?yàn)槊線B杰給掌柜幾人下的毒，并不致命。他的目的不過是想增加從主家來的孟逸與掌柜幾人之間的嫌隙，從而使孟逸不得收回吉祥鋪?zhàn)印Ｋ麤]有必要也不會殺人。所以兇手必然另有其人。”蕭如宸淡淡的道。
“早在當(dāng)年分家時(shí)，你便為自己留好了后路。你極力勸說孟連杰的父親拿下吉祥布藝而非另外一個盈利的鋪?zhàn)訒r(shí)，怕是就已經(jīng)設(shè)計(jì)好了一些事。而你自己，遲早會回來完成那事。”
“而那吉祥鋪?zhàn)擁惱乒衲聳悄愕鈉薜埽~房是同你一起改過賬簿之人。這樣算來，便都算是‘自己人’了。你知道孟連杰的父親為人隨和，不會輕易辭退下人。所以，他們留在吉祥鋪?zhàn)永錚愫芊判摹！?p> “但是后來出了變故，你一去不回，那掌柜幾人便當(dāng)做你出了意外，那件事便不了了之。”
“及至多年后，你突然出現(xiàn)，打破了他們的生活，而他們當(dāng)年與你約定之事卻無法兌現(xiàn)。情急之下，你便殺了人。我說的可對！”蕭如宸輕笑。
“大人果然如傳聞般聰明睿智！”孟軻毫不遮掩的表達(dá)自己的贊賞。
“那不如大人再猜猜，我與那幾人約定的所為何事？”
“銀子！”
“哈哈哈哈……”孟軻忽然起身，仰頭大笑，“不愧是少卿大人！孟某服了！”
“正如大人所言，那掌柜和賬房幾人的確是我殺的！事情的經(jīng)過也與大人所猜測相去無幾！”
孟軻雖然仍是那形容枯槁的外表，但他那昏黃的眼眸中卻閃著恣意的光芒，一如當(dāng)年那上讓人稱贊的孟主事。
“當(dāng)初我離開時(shí)，便與賬房將吉祥布藝的賬做空，挪出來的錢由吉祥的掌柜也就是我的妻弟存在慶元銀莊里。我們約定好，五年后將這筆銀子取出來一起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挪用鋪?zhàn)擁你y子還賭債一事被曝光了，于是我便收拾行李逃離了京都。”
孟軻眼神迷離，回憶著過去，嘆了口氣，繼續(xù)道，
“當(dāng)年大新國正處在兵荒馬亂的年代，到處都有打仗之人，許多人流離失所。一次意外，我無意中闖入戰(zhàn)場，被軍營的將士抓去當(dāng)了大頭兵。這一當(dāng)就是五年，從永安，直到湘南。”
“后來，我惦記著存起來的銀子想要聯(lián)系掌柜，然而信還沒寄出，我便被湘西的一個蠱女抓去了她們寨子。后來我才知道，她是搶新郎的。”
“一開始的時(shí)候我想逃，可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就給我種蠱，讓我今生都離不了她，除非她死。幾次痛不欲生之后，我便佯裝妥協(xié)。后來從一個趕尸匠那里學(xué)了幾手識草藥的本事，于是我就給自己下毒，然后將這毒傳給她。直到去年，那女人終于死了。我這才出了寨子。我身上沒錢，又是逃兵，只得一路乞討來了這京都。”
孟軻原本臉上寫滿了滄桑。當(dāng)說到這里，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眼神變得凌厲，
“到了京都，我便憑信物去銀慶元銀莊卻取銀子，卻被告知那筆銀子早在五年前就被取走了！此時(shí)我才知道，掌柜與賬房私吞了那筆銀子！那筆讓我受盡了苦楚的銀子！”
“為了那筆銀子，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卻是分文都未得！分文未得啊！”
孟軻情緒激動，雙手青筋暴起。待情緒微微緩和后，又繼續(xù)道，
“后來，我便化身乞丐守在吉祥布藝鋪?zhàn)雍兔霞依險澆瑢ふ視r(shí)機(jī)。果然，天不負(fù)我，終于等來了主家之人！于是，我便趁著那夜掌柜幾人醉酒尋問銀子的下落，可他欺人太甚！于是，我就把人殺了！”
孟軻扯著嘴角，神色之中多了一絲暢快。
“既然你已經(jīng)殺死掌柜和賬房，又為何將那兩名伙計(jì)也殺了？”蕭如宸追問。
“那是他們的命！他們與誰喝酒不好，偏偏與掌柜一起喝，還撞見了我殺人。反正殺二個也是殺，殺四個也是殺，我便一不作、二不休的把人都?xì)⒘耍∪緩笸瑯訉㈠佀o主家之人。”
孟軻眼中閃爍著殺人后的瘋狂。
蕭如宸忽然嗤笑，
“你還真是將自私自利演繹的淋漓盡致！孟家族譜上寫你是個年少有為的聰明人，我看不過是個心術(shù)不正的小人！”
“那又如何？”孟軻不以為意。
“佛家講因果，正是當(dāng)年的因，所以你才會落得這么個下場！”
“或許吧！誰知道呢！”孟軻閉上眼睛。
此時(shí)躲在屏風(fēng)后面的孟連杰早已淚流滿面。
孟連杰一步步走出了屏風(fēng)遮擋的范圍，走到時(shí)了孟軻面前，看著那蒼老的面容，眼光含淚，道，
“軻叔，你還記得我么？”
孟軻看著孟連杰，點(diǎn)點(diǎn)頭，
“你是小杰吧！你小時(shí)候我還報(bào)過你呢！”
“是我！”孟連杰連連點(diǎn)頭。
“軻叔，我能問你個問題么？”
“你問吧！”
“軻叔，你做下這些之前，可有想過我？”
孟連杰的聲音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目光直視著孟軻的眼睛，眼底流露一絲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期冀。
“當(dāng)然！”
孟軻說的坦蕩。
孟連杰聽后，嘴角上揚(yáng)，然而還不等他扯出微笑的弧度，孟軻的聲音如雷霆般直接將他的心直接打入谷底。
“在殺人之前，我便將一切反復(fù)思慮過。即便府衙的人查出不是主家之人所為，那么你便是第二只替罪羊！沒有人會懷疑到我！”
孟連杰像是被雷劈的了般，jsks呆的站在孟軻面前，一動不動。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切真相居然竟是這樣的殘酷！他當(dāng)作叔叔之人，竟會親手將他推進(jìn)萬丈深淵！
孟連杰握緊雙手，朝著孟軻的臉上，狠狠揮去。
“你這個瘋子！”
孟連杰歇斯底里的吼著。
蕭如宸揮揮手，玄衣衛(wèi)兵立即上前將二人分開，押入大牢，等待刑部的判決。
孟軻真的沒有想過孟連杰么？
或許有吧！
不過復(fù)仇的沖動還是擊碎了原本就已經(jīng)淡漠的親情。
蕭如宸嗤笑。
這，便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