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癲?濟癲?!”葉天的聲音拔高了幾度,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感,“他不也是和尚嗎?!那我剛剛的猜測——說他把蘇杭境內(nèi)的和尚全‘清除’了——豈不是大錯特錯?!”
這個認知上的巨大沖擊,讓葉天心神劇震。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懸浮在破落和尚(或者說,濟癲大師?)頭頂、兀自嗡鳴震顫的金色“鎮(zhèn)”字神印,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抹去,連一絲能量漣漪都未曾留下,徹底歸于虛無,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樹下那“乞丐”般的和尚(或者說,濟癲大師?)緩緩坐起身,撣了撣破爛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動作隨意得如同剛睡醒。他抬起那雙深邃得仿佛能容納星海的眼睛,平靜地看向葉天,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滄桑:
“施主謬矣。貧僧,不過一介普通的佛家弟子罷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葉天和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的余小樂,語氣陡然變得沉重,“這場席卷廣闊天地的災劫,其根源之深、牽連之廣,遠非你們眼下所見所想那般簡單。”
“簡單”二字剛落,異變陡生!
那和尚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微微晃動了一下,沒有任何靈力爆發(fā)的預兆,沒有任何空間的扭曲,他就這樣憑空消失在原地!速度之快,超越了葉天的感知極限!
“看不見!”葉天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警告,但目標并非自己。
余小樂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壓力瞬間從背后籠罩了他,仿佛整個空間都凝固了!他甚至來不及轉(zhuǎn)身,一只布滿污垢卻異常溫暖、穩(wěn)定的手掌,已經(jīng)輕輕地按在了他的頭頂百會穴上!
“嗡——!”
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驟然噴發(fā)!一股難以想象的、純粹而磅礴的靈力,以那只手掌為源頭,轟然向四面八方爆發(fā)開來!那不是攻擊性的沖擊波,卻帶著洗滌靈魂、撼動天地的威勢!華嚴殿前的塵埃落葉被瞬間清空,古樹的枝葉瘋狂搖曳卻片葉不落,腳下的青石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低鳴,遠處寺門外喧囂的人群聲浪仿佛被徹底隔絕。
“好強!!”葉天臉色驟變,這股力量的層次遠超他的想象。他本能地將雙臂交叉護在身前,淡金色的護體罡氣瞬間凝聚,硬生生頂住那撲面而來的靈力洪流,雙腳卻在地面犁出兩道淺淺的溝壑!他另一只手早已蓄滿毀滅性的靈力,但在這浩瀚如海的威壓面前,竟感到一絲渺小和無力,不敢貿(mào)然出手!
被手掌按住的余小樂,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的雙眼瞬間失去了焦距,翻起了眼白,仿佛靈魂被強行抽離。無數(shù)破碎的、光怪陸離的畫面和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瘋狂涌入他的識海——荒蕪的大地、燃燒的星辰、悲慟的眾生相、還有無數(shù)模糊卻充滿決絕與犧牲的背影……信息量龐大到足以瞬間撐爆一個普通修士的元神。
這過程看似漫長,實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當那浩瀚的靈力潮汐驟然平息,如同從未出現(xiàn),那只按在余小樂頭頂?shù)氖終埔睬娜灰崎_。
余小樂身體一晃,眼神恢復了清明,但瞳孔深處卻殘留著難以言喻的震撼、茫然,以及一絲……難以磨滅的沉重印記。他大口喘息著,仿佛剛從深海窒息中掙脫。
和尚(濟癲)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種洞悉未來的悲憫與決絕:
“有些路,注定需要你一個人去跋涉。莫要恐懼,你并非孤身一人……是你,也是‘他們’,共同選擇了這個世界的道路。”
“善哉!”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濟癲的身影再次消失!
這一次,他的目標直指葉天!
葉天瞳孔猛縮!他蓄勢待發(fā)的右手早已凝聚成一團壓縮到極致的、散發(fā)著毀滅波動的靈力光球,在濟癲身影閃現(xiàn)至面前的瞬間,如同毒蛇吐信般狠狠轟出!這一擊凝聚了他此刻最強的力量,足以洞穿山岳!
然而,詭異再現(xiàn)!
那狂暴的能量光球,在距離濟癲破爛僧袍僅僅一寸之遙時,如同陷入了絕對靜止的時空泥沼,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光球表面能量瘋狂激蕩,卻連對方一根發(fā)絲都未能擾動。
濟癲的目光平靜地迎上葉天驚怒交加的雙眼。
視線交匯的剎那!
“轟——!”
并非物理的沖擊,而是精神層面的海嘯!葉天只覺自己所有的思緒、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在對方那雙仿佛蘊含著宇宙生滅的眼眸注視下,瞬間被抽空!他的眼神驟然變得一片空洞、茫然,仿佛靈魂被凍結(jié),身體內(nèi)奔涌的靈力如同退潮般消散,蓄勢待發(fā)的光球無聲無息地潰散在空氣中。
(你們兩個人……一個身負宿命,一個心身若天地……)
(我期待……或許在遙遠的未來,當黑暗真正降臨之時,能看到你們與我并肩而立的身影……)
一個宏大而模糊的意念,如同神諭般直接烙印在葉天和余小樂的意識深處,帶著難以言喻的期許與沉重。
“噗通!”“噗通!”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葉天和余小樂同時失去了支撐,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癱倒在冰冷堅硬的青石板上,渾身脫力,連動一根手指都困難。剛才那短暫的交鋒,無論是余小樂被強行灌注信息,還是葉天被瞬間剝奪意志,都耗盡了他們的心神與體力。
濟癲的身影靜靜地立在兩人之間,破爛的僧袍在無風自動。他低垂著眼瞼,仿佛在看著地上的兩人,又仿佛透過他們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一聲悠長的嘆息仿佛來自亙古: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佛偈帶著勘破世事的寂寥,但他接下來的話語卻陡然一轉(zhuǎn),注入了一股堅韌的力量,“……但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話音未落,一把破舊的、邊緣磨損的薄蒲扇憑空出現(xiàn)在他手中。扇面輕輕一搖,沒有帶起一絲風。
下一刻,濟癲的身影連同那把破蒲扇,如同水中的墨跡般,在空氣中迅速淡化、消散,再無一絲痕跡可循。仿佛他從未出現(xiàn)過,只留下空氣中殘留的淡淡檀香和那句振聾發(fā)聵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在殿宇間隱隱回蕩。
“濟癲大師!”余小樂掙扎著撐起上半身,對著濟癲消失的虛空急切地喊道,聲音帶著一絲無助與迷茫,“我……我該怎么辦?!”
空曠的庭院里,只有他自己的回音。但緊接著,濟癲那獨特而悠遠的聲音,仿佛直接在他心湖中響起,清晰無比:
“修行不在他求,而在自心。若能自凈其意,則一切所求皆從心得。”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你的路,沒有人能夠指引你。走下去,答案自會相見。”
余小樂怔怔地望著天空,咀嚼著這玄奧的話語,眼神中的迷茫漸漸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思索。
另一邊,葉天終于緩過一口氣,罵罵咧咧地、極其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酸痛的肩膀和脖子,一臉晦氣地瞪著濟癲消失的地方。
“靠……還真被你猜對了!”他喘著粗氣,語氣復雜地對著余小樂說道,眼神里既有對剛才遭遇的驚悸,也有一絲未能得手的懊惱,“濟癲……活生生的神明啊!我還以為是什么其他的隱世老怪物!但除了神明,誰能做到把這么大范圍內(nèi)的和尚全都清除?連點渣都不剩!”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滿臉的意難平,對著天空比了個不雅的手勢,聲音充滿了怨念:
“好不容易撞大運,見到一次活生生的神明……結(jié)果呢?什么機緣都沒撈著!神明都這么摳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