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父皇，女兒大病一場，如今醒來，有些事也該做個了斷了。”
“長歌！”
李清川焦急的回過頭，可就在他看向自己女兒的剎那，卻愣住了。
回首間，卻不知自己的女兒何時已經將臉上所有的淚痕抹去。
仿佛方才那副柔弱可憐的模樣，只是裝給他這個父親看的。
如今，京城之內風起云涌，若是經此一劫，自己的女兒真能改變原來跋扈的心性...
念及此處，李清川內心苦澀，神色復雜的望著此刻陌生的女兒緩緩道。
“長歌，關于柳千山的事，父皇想要交給你自己處理，好嗎？”
話音剛落，立在門口，此刻正弓著腰的老太監面色一驚，驚呼道。
“陛下！”
老太監還未開口，卻被李清川抬起的一只手止住了嘴，神色焦急。
“既然父皇信任，夫君的事。”
李長歌語氣一頓，便見自己的父皇在自己提到‘夫君’一詞的同時，神色似乎稍稍清亮了些，隨后繼續道。
“女兒自然會處理妥當。”
李清川重重的點了點頭，聽到女兒的回答，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寡人...就先走了。”
說罷，李清川扶住了想要為自己行禮的女兒，似乎不愿讓李長歌見到自己的表情，轉過身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
“陛下，老奴...剛才失言了，還請陛下降罪。”
離開公主閣，佝僂著腰跟在皇帝身后的老太監道。
聞言，李清川幽幽緩步在前，卻似絲毫不在意般，眉宇間擰成一團，喃喃自語。
“夫君~...”
原本經此一劫，他是打算借著此事好讓女兒死心，趁機尋個借口離開宰相府，離開朝政的漩渦。
一來是為了保護她。
二來...
“嘶...”
李清川倒吸一口涼氣，大腦極速思考，權衡著此事利弊。
瞧長歌意思，應該是打算繼續做宰相府媳婦，不愿就此離開。
可不要影響了自己多年來經營的計劃才好，這步險棋可是自先帝時期便開始布局的。
飛鳥盡，良弓藏。
這是每一個開國帝王都會做的事，清算那些功高蓋主的功臣。
可這樣的事情...卻不適用當初的大唐...
李清川緩緩回頭，眼神示意身后追隨了自己多年的老太監。
“無妨。”
緊接著道。
“洪公公，朕怎么覺著...”
“長歌...好像變了？”
聞言，老太監詫異，不解陛下此言是何用意。
“啊...？”
“還請陛下明示。”
主仆兩人一前一后，逐漸放緩腳步，向著宮內某處竹林內走去。
“平日里，長歌頑劣跋扈，朕雖然寵她，可她與朕的關系卻并不好...”
“寡人是看著她長大的，她的性格和那點小心思，瞞不過朕...”
“可方才...她的眼神與氣質神態，卻仿佛換了個人...朕...”
“都不認識了。”
李清川輕輕的喃喃自語，聲音很小，幾乎只能他一人聽見。
見皇帝疑惑，身后老太監抬頭小心翼翼道。
“或許...殿下經此一劫，成長了些。”
聞言，皇帝的眉頭擰的更深。
“此事或許在別人看來是東宮或者老二的母妃所為...但長歌畢竟是當事人。”
心中感覺愈發隱隱不對。
李清川雙目一凜，深不見底的眸子仿佛蘊含隱隱殺機。
腳步一頓，立在原地。
“去，聽聽長歌與柳如是都說了些什么。”
“是。”
——
公主閣內。
“母妃，女兒昏迷的這些天躺的四肢都要退化了，咱們下一盤棋可好？”
不容柳德妃拒絕，李長歌自顧自往書桌方向走去。
“哎呦，寶貝女兒你可別著涼了！”
見李長歌身上衣服單薄，柳德妃趕忙上前，賢惠的找了件衣服披在了李長歌身上，扶著來到一邊的茶幾上坐下。
隨后親手將閑置在一旁桌上的棋盤拿來擺好，自始至終都沒了方才在皇帝陛下面前的端莊從容，此刻反而像極了一副笨拙卻又寵溺自己女兒的慈祥母親。
“看來女兒恢復的不錯，今天居然有興致和我對弈了。”
柳德妃毫不掩飾的抹著眼角的淚花，感動道。
“母妃言重了。”
緊了緊身上被披上的大衣，李長歌將棋盤擺好。
“自您教會女兒下棋以來，我可一次都沒贏過您呢。”
“這...”
柳德妃尷尬的笑笑。
李長歌捻起一枚黑子，隨意落在棋盤上，心中想到。
能夠爬到后宮德妃的位子，她自然也是個心機縝密的人精，雖挑不出李長歌此刻話里的毛病，卻又總感覺怪怪的。
特別是剛才，自己強行闖入公主殿內時，李長歌與皇帝父女相擁的畫面...
平日里...這毫無心機城府的紈绔和陛下的關系可沒這么好啊...
隨手捻起一顆白子落下。
女人特有的直覺讓此刻的她坐立難安，總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讓她忽略了，
“母妃啊，您貴為后宮德妃，又為當朝宰相之女，想來也是閱人無數，今日小女有一事不明，還求母妃解惑？”
李長歌自然不給柳德妃思考的機會，白子剛落，便又起一顆黑子落下，似是有意無意的閑聊著。
“母妃以為，這世間的蕓蕓眾生可分為幾等？”
望著面前溫文爾雅的李長歌。
柳如是只覺得無比違和。
靜若處子...
這還是那個平日里囂張跋扈，行事高調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大唐長公主了嗎？
“幾等...”
再起一顆白子落下，依舊心不在焉。
柳如是面色尷尬，有些為難，顯然思緒不集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干脆直接推脫道。
“這...女兒恐怕是在取笑母妃啊，我柳如是不過一介女流之輩，難登大雅之堂，豈敢劃分天下人的三六九等...”
柳如是微紅著臉，真切實意的模樣。
哪知那李長歌瞎子一般，雙目盯著棋盤聚精會神，全然沒看見。
自顧自的端起一旁的茶具，衣袖輕掩，天鵝般的脖頸輕輕一揚，大家閨秀般典雅。
這還是那個京城第一紈绔了嗎...
柳如是的望著面前的李長歌，臉色不變，心中卻驚訝，若不是后者確實長了那張化成灰自己都認得的臉，柳如是絕對不會將面前這位優雅的美人兒與那記憶中的紈绔聯系起來。
只見李長歌喝完茶，隨手輕輕將茶具放下，悠然道。
“母妃不要妄自菲薄。”
黑子再落。
露出潔白皓齒的微笑，雙眸輕啟，古井般深邃的望向柳如是，玩笑似的語氣。
“這又不是在殿上，不過是你我母女二人隨意閑聊罷了，不作數。”
“這...”
見李長歌堅持，再不能推脫的柳如是心中暗暗驚訝。
自己還是第一次在這女孩面前失去主動權...